◇ 第113章 天樓
一晃神的功夫,兩人聽見何恩婧喊開會。季舒聞開啟了會議室的投影儀,沾滿泥土的骨骼照片出現在了螢幕上,眾人表情凝重地看著。
由於整個現場是在室外,周圍的地面已經被太多人踩踏過,再加上屍體已經白骨化,所以並沒有分析足跡的必要。足跡沒有必要,那指紋更是沒指望。分析白骨化屍體,是考察法醫功底的時候,因此這個案件必須由季舒聞打頭陣。
“這些屍骨的年齡不一,但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從六到十二歲左右,另一類則是從四十五歲到六十五歲左右,男女比例各一半,沒有青少年和青年人。透過分析土壤微生物以及死者骨頭被侵蝕的程度,可以得出這些死者的死亡時間,最長的約為十年之久,最短的也有六七年。
“第一例發現的屍骨,死者為男性,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年齡四十到四十五歲之間。”
季舒聞在筆記本上點了兩下,原本橫七豎八的骨骼照片又變成了頭發:“毛發的耐腐程度僅次於骨骼,腐朽過程中先是失去光澤,強度逐漸變弱,彈性變差,最後變脆斷裂,一般約五十年才消失。毛發強度會隨著入土時間的延長而變弱。正常頭發的抗拉強度為80克到40克,埋入土中兩年之後,抗拉強度就會變弱為50克到20克,經過十年後強度會更小,僅僅只剩下10克到20克,四十年以後下降為1克到2克之間。土壤中的毛發僅為十幾克,說明這位受害人的死亡時間約為十年。
“受害者致命傷為顱骨穿刺傷。骨頭上有很明顯的傷口痕跡,死因很有可能是他殺。我初步判斷第一種兇器可能是手刺,就是套在手上的一種兇器,手環的頂端有尖刺,在打架的過程中,鋒利的尖刺就像小刀一樣,可以刺入對方的任何部位,如果在尖刺足夠鋒利用力過當的情況下,可以刺穿顱骨。從死者頭上的致命傷不難看出,要形成這種傷,嫌疑人和死者之間要有一定的高度落差。
“後面挖出來的屍骨上,沒有任何傷口,但這些人的頭骨都有些問題,有壞血病患者的頭骨、腦癌患者的頭骨……簡而言之,是這些人生前都得了治不好的絕症。”
曲應騫想起了昨晚的檔案,那些失蹤的人裡,也都得了病。
“經過檢測,第一具死者的頭發中,有銅元素。起先我認為,他可能是因為生活拮據,長期使用劣質物品造成的,尤其是餐飲的劣質物品會過量新增氧化劑,最容易導致飲用者出現銅中毒的現象,但是我在骨頭中並沒有檢測出,後來是在死者的頭發上又發現了大量的苯二胺的成分。這是一種強致癌物質,化學成分很強,所以即便是過了這麼多年,依舊在死者的頭發上並沒有完全消散。
“苯二胺這種化學物質廣泛地存在於染發劑中。由於它的分子結構中存在苯環、氨基,所以成分穩定,在染發劑中它主要的用途就是長時間保證頭發不掉色。一般染發劑分為半永久性和永久性還有一次性三大類。永久性染發劑在正常染頭發以後可以在十一次到十二次之間洗頭時看到色彩深淺的變化,可以長時間在頭發上停留,保證色彩的現象和效果。一號屍體在死亡之前,有進行過永久性染發。銅作為金屬,一般展現出的物理顏色是黃色或者棕紅色。我查詢過這方面的資訊,金屬染發劑中如果含有銅元素,那往往是金黃色的染料。”
季舒聞傳過來的聲音似乎比原來的語速慢了一點。
何恩婧提問:“可是從土裡挖出來的一些頭發不是黑色的嗎?”
“這是由於土壤微生物的分解,使附著在頭發表面的染發劑脫離了頭發纖維表面,所以我們現在看見的是黑色。但又因為銅元素的長期附著,會有大量的銅元素被鎖在頭發絲中,我才得到了以上的結論。”
祁定遠聞言臉色一滯,鐵青了所有表情,此時他已隱隱嗅到山雨欲來。
周遙唰唰在本子上寫下筆記,做了總結性發言:“四十歲左右,男性,身高在一米九左右,死之前還染過金發……有了這些特徵,這排查起來難度小了很多。”
季舒聞手指像施魔法一樣,又在筆記本上點了幾下:“dna上傳資料庫了,已經得到了結果。”
眾人靜止以待。
“這個人和雙胞胎的dna,相似度非常高。”
在座的都還沒反應過來雙胞胎是誰,就只有曲應騫發現了一些端倪:“安娜和安雅?”
季舒聞點頭:“沒錯。”
周遙和何恩婧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的並不是死亡幾年的孤兒突然冒出來一個可能性的爹。而是爹也死了,並且兩個女兒在很小就被送去孤兒院,卻查不到任何資料,爹還被悄悄掩埋在山上。這事明顯不簡單。
曲應騫沒有太震驚。之前他就懷疑過雙胞胎真實來歷。盡管有秦振的幫忙助學,但兩姐妹想要去港城念金融,那麼高的門檻,並非是容易之事。秦振一個做公益的,不可能單純會為兩姐妹做到那份上。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關聯。曲應騫調查的舊檔案上,尼莫昆是個外來勞工,按理說也沒錢,那麼秦振為何獨獨挑了雙胞胎資助成人,並且招募旗下?
眾人都在小聲的討論,整個會議室像一鍋熬開的粥,細細密密鼓動著沸騰的氣泡。沒有人在意曲應騫的出神,但有一個人,總是若有似無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曲應騫有什麼看法?”
是張元水問。
他原來本就不多的英明神武早一分為二,對外還是端著那張老臉做其君子狀,回到市局則是將賴字貫徹到底。
曲應騫像刺蝟一樣,對誰都抱著一份警覺。他看著兩只老狐貍,做領導的不出頭,想讓曲應騫親自掛帥。但哪一回的案子,他沒有參與過?祁定遠才來幾天,就和張元水有了戳不破的默契,不僅沒有針尖對麥芒,反倒是相處得越來越融洽,這讓曲應騫心裡的危機感更甚。
誰的關系更牢固,誰就是主宰。誰膽大妄為,誰就是錯的。誰藐視的東西越多,誰就是這塊天地中的異派者。誰權力最大,誰就最正確。從前如此,將來也永遠如此。只有瞎子才看不清。
周遙想說話,但被曲應騫平手掌一個虛按阻住:“這案子估計牽扯頗大,得選一些出色的人,組成專案組,專門核查此案。但鑒於案情複雜,有可能對警方産生巨大的負面影響,此次任務,務必低調,所有參與人員嚴禁對外聲張。”
所有屍骨基本處理完畢,剩下的調查工作要交給刑警隊的偵查員去處理,而曲應騫作為市局一大隊的重要紐帶,他必須要正確地傳達所有的安排,不能漏掉任何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