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沒了什麼胃口。
他凝望窗前的城市燈火,試著把晚餐往下嚥。燈光像散落的鑽石,串聯成一條珠寶項鏈,裝扮著夜晚的櫥窗。
鄒司禮知道曲應騫回去了肯定也會在腦子裡想案子,睡不好,就讓他泡個澡,再喝點酒,放鬆一下,他也好趁機揩油。
房間裡回蕩著bossa nova,小野麗莎的聲音慵懶又恬靜。
鄒司禮洗完澡,換上寬松的睡衣。兩人坐在沙發上,背對背靠著。鄒司禮指尖從書架中挑了一本書翻著。這屋裡的書都已經被他翻得差不多,最近想著弄一面大書架,但這地兒顯然沒那麼大的空間。
鄒司禮說:“要不你跟我回翡翠灣住吧?季舒聞又不給我租金,那麼好的房子不能讓他白佔便宜不是?”
“你要是覺得這地方不好你可以隨時搬,我絕對不留你。”曲應騫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酒,望著窗外幽蘭的寂夜。
“你想得美,你死了都得和我埋在一起。”
曲應騫對他的霸王條令不予回應。畢竟鄒司禮這人的夢想就是做現代拿破侖。
鄒司禮:“不都說了明天再查?你現在把腦汁絞盡也沒用。”
“明天查不代表今天不需要想。”曲應騫的聲音很是含糊。腦中的一塊區域被各路資訊像強光燈一樣持續地照耀著,以至於一片繁雜。
“既然分析可能永遠是必要的環節,有什麼你就說出來,說不定誤打誤撞還說明白了。”
“那行,你代入一下你是萬博南。”
鄒司禮放下書,不滿地皺眉:“憑什麼?”
曲應騫笑著回:“你跟他是同一階層的人,我代入不了,我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些什麼。”
“我也不知道。”
“別謙虛,紈絝子弟的作風大多都差不多。”曲應騫一搭手鈎住鄒司禮的脖子,眼含醉意地盯著他,目光裡透出幾分繾綣,暗若絲絨。
鄒司禮知道這點酒量其實並不能真的讓曲應騫醉,但多少能讓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壓低音量,磨掉稜角。
“我不白幫忙,要獎勵。”鄒司禮抬眉,臉上是一種半馴養半野生的狀態,既有討好,又有囂張。他這人,哪怕只是穿著簡單的睡衣渾身都透著一股珠光寶氣,靜坐時眸子裡有倦怠之色,唇邊有一絲慵懶的笑意。“待會兒你得聽我的,我要你怎樣你就怎樣。”
他緩緩說道,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眼神就像貓在籬笆上走貓步一樣,非常優雅,顯得出高傲不羈的靈魂,就像出色的演員一樣,能把微妙的含義賦予原本沒有某種意思的事物。
曲應騫所見過的人當中,沒有一個人有著那樣美而自然的眼神。見過了這樣的眼神,所有其他眼睛的眼神好似都是玻璃,只懂得反射光亮,不含有內質。
曲應騫說:“我肌肉不聽我使喚,有本事你也練一身?”
鄒司禮露出不甘示弱的表情,但他臉上的亮點太多了,而且在曲應騫古板面前,那點不甘示弱根本就擠不上去,反倒像小孩的蠻不講理:“你不是讓我自己代入萬博南嗎?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那些被他傷害過的女孩子,我們來一比一的還原。”
夠精明的人是從來不肯讓自己吃虧的。
曲應騫瞬間感覺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吃了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啞巴氣。但他的表情絲毫不慌亂,好似鄒司禮的話不過是像清風吹拂過石塊堆成的防波堤。
鄒司禮繼續添油加醋:“如果你想讓一個案子變得完美,你就必須把它當成自己的事。”他說話的語氣又變成了像高高在上的皇帝給失寵的妃子重新翻了牌子,還伸手將曲應騫拉去床邊。
曲應騫假模假樣地配合著,眼睛動了動,好像魚在一潭深不可測的池水裡遊移。整張臉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在體制內幹了多年行當的臉,懂得如何剋制情緒,也懂得在遇到“麻煩”的時刻如何保持鎮定。
從敞開的窗戶外面進來的一陣小風帶著涼意。鄒司禮身上散發出的曖昧足以攪散這粘稠的黑夜。
曲應騫的臉在燈下越發顯得像印尼外勞,比隔日的啤酒還要陳舊。
按照以往,鄒司禮一定會一邊嫌棄地用枕頭蓋住他的臉,一邊又用力去剝他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順眼了,雖然心裡還是覺得曲應騫的鬍子是一種奇怪的符號,但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派抽象畫。
鄒司禮低下頭,眼神很是鬆弛,可以將曲應騫的整張臉映入其中,像照相機一樣,把他的臉拍下來,放進腦海中最深的區域裡。同時他的指尖從曲應騫的衣服裡鑽進去,讓自己做到真正的雅俗共賞。
他貪戀曲應騫在床上帶給他的那種感覺。像是愛的遊樂場,敞開了大門。兩人各自獻出僅有的,唯一的具體事物,貪婪地,又近乎搏命一樣的瘋狂,卻能留下一種奇異的幸福感。
曲應騫張開兩根手指抓住他的手腕,就將他固得動彈不得。眯起眼睛,眼珠子就跟黑玉石一樣堅硬,配上一副隨時會開槍的表情。
鄒司禮氣得一張臉差點裂成八瓣,但他還是把那些皺起來的細紋給舒展平,只不過很費力氣,就像純靠意志力把一件非常沉重的東西舉起來一樣,尖銳的下巴像巡洋艦的艦頭一樣劃過去:“不是說好了聽我的?假戲就得真做。”
曲應騫腿一壓,上半身一轉,就輕而易舉地把他壓在了身下,一派風流瀟灑的樣子:“誰跟你說好的?我可沒同意。你想在這兒討地位?別光虛張聲勢,得有真本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