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7章 賽博
臨下班之前，刑偵隊又組織了一次案情開會。小張在網站裡沒有找到任何有關於夏櫻的影片，反倒發現了另一個讓人倍感意外的人物——林黛西。
從影片上傳的記錄看，發布林黛西影片的，不是”phoenix”，而是一個另一個暱稱叫“hades”的人。
曲應騫一聽這玩意兒，就知道是同型別的犯罪者，便讓鄒司禮翻譯那名字。
鄒司禮說：“hades是宙斯的兄弟，掌管冥府，同時也是財富之神，有一頂可以隱身的帽子，殘忍，可怕，但很守信。”
小張的確也沒能扒到這個人的ip。hades在網站裡開了“攝影展”，照片中的女孩們近乎裸體，向後下腰，用頭發蓋住臀部，達成拍攝者眼中的美感。亦或者讓女孩子們張開腿擺出ove的形狀，底下還附帶著“看到美腿就想鋸下來帶回家做成標本”的評論。
這人靠著鹹濕猥瑣，在網路世界裡輕松混出了“功成名就”。
hades和phoenix在網站中都屬於“紅人”，敢於頂風作案，所發布的影片和帖子更是一度被置頂為“精品”，在敗類中是被奉為“王”的地位。不管他們在哪個網站發布，總有大批的擁躉和同道中人跟著。
大多數經常訪問成人網站的人，都會對其內容産生某種偏好和依賴性，這就讓成人網站的經營者有了前進十足的動力，有動力就有市場。這種站點的經營者可以利用這些有害的內容來吸引更多的使用者。
hades一共運營了三家網站，均以販售偷拍影片為主。單個偷拍網站的日均營收額在5000到10000元人民幣不等，並擁有不下一萬名的付費會員。這些在公共場合下對女性的窺視、騷擾、侵害，被製作成商品，放在網際網路上供有相近癖好的男性消費，轉化成資金流入這些人的口袋。
雖然國內打擊黃賭毒的力度很大，可即便打擊的再精準，也難免掛一漏萬，沒辦法完全根除。況且這些網站的伺服器非常隱秘，為了防止被查處，網站的設計者和其背後的程式設計師會經常更換網址介面和伺服器域名。還有很多在點選了原來的連結以後，會進入另一個中轉網站，經過幾番跳轉以後才會進入真正的網頁。
經過層層加碼的中間連結，使得人防不勝防。
這是一條難啃的骨頭，一直遊走在網路生活中，就像一條慾望的蟒蛇，潛伏著想要吞噬更多的貪念。
小張從影片內容中不難發現，林黛西儼然也是一個受害者。更重要的是，這個hades的作案方式和夏櫻描述萬博南的，一模一樣。所發布的影片裡，也不只是林黛西一個人。
hades也是先以捕獵者的身份捕到“獵物”，然後再當掮客轉手給其他人。為了確保受害者是真的未成年，滿足一些變態戀童癖的需求，還要求受害者在影片中手持證件。
這些案件在巨大的荒誕中透出一個悲涼的真相——現代司法系統在性犯罪上，已經廣泛失了靈。
正因為可以在現實中實施性暴力而不被嚴懲，才使得這條對於犯罪者的“獎賞機制”不斷有效執行，最終擴大到群體性犯罪，分別犯下了現實生活中的性侵和賽博空間中的人權剝削，最終把女生的身體變成流通的貨幣，並將永遠消費下去。
觀看者是這個産業能夠存在的基石，消費者則是犯罪的投資人。
食堂裡的飯好比晏城陰雨連綿的天氣，有一種讓人看不到光明未來的感覺。刑偵隊的人也就像是清水裡的魚，吃又吃不飽，但餓又餓不死。
食堂阿姨是去年新來的，舌頭做了手術之後不大能嘗出味道來，所以飯菜只能用煮熟形容。她害怕失去這份工作，故而特別在意自己做的飯菜好不好吃，總是接二連三的問刑偵隊的警察們。大家雖然不愛吃，但也不想讓食堂阿姨丟了工作……只是勉強說這個飯還不錯時，都有一種一輩子都在昧著良心撒謊的感覺。
人人在食堂吃飯，臉都是苦大仇深的。
健康型的輕飲食刑偵的辦公室向來是瞧不上的，他們需要高熱量的食物。但考慮到智慧手機及捆綁的簡訊與流量套餐給每月信用卡賬單帶來的壓力，這些外賣對打工的刑警們來說也不是每天都能點得起。不過，只要有鄒司禮在，即使是痛苦的加班日也一定能變成美食狂歡節，辦公室的人就能跟過年一樣，吃得無比喜慶。
滿盤珍饈是最讓中國人把持不住。
周遙不僅點了飯，還額外點了很多的小食。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吃飯一個胃，吃零食一個胃。
小食裡面有肉烤腸，每人分兩根。
純肉腸一根比手指頭還粗，能看到肉顆粒，滋滋冒油，咬起來還會爆醬，和普通小攤上買的那種完全不同，非常香。
整個辦公室都彌漫著煙燻火燎的食物氣味，踏進來的人要是不看，以為到了夜市，濃得簡直像堵牆。
所有人都在埋頭苦吃，好像把在辦公室裡遭受的那些委屈、不滿、鬱悶、成就或失落，渴望透過一頓餐飲，一杯咖啡，幾串烤腸，吞飲下肚，為之交換。把濁氣、悶氣散盡，才能安然繼續工作。
辦公室的人都想和鄒司禮勾肩搭背地拍一拍表示感謝，但鄒司禮雙臂交叉立著。那雙琥珀色眼睛既像清水池一樣淺，又像橋下的隧道一樣深，加上又穿著一套剪裁合體的黑色雙排扣西裝，白襯衫，黑領帶，整個人像本書一樣整潔，非常優雅。這優雅表明他的潔癖，讓人覺得在他身上施展任何動作都是一種褻瀆。
於是眾人便改為口頭道謝，紛紛祝他早日升官發財當爸爸。
窗外億萬金元的高樓大廈統統都被點亮，就只有何恩婧的腦子裡仍舊嗡嗡地響著忙碌的一天所操心的事情。她坐在那兒沒注意到黃昏已深化為黑夜。亮光激動地穿過幽暗，彷彿長了手指輕輕拍了她一下。
一天都沒怎麼吃飯，胃裡早已空蕩蕩，聞著味的那一刻，腹中早已承受不住饑餓咕咕叫了起來。
周遙突然伸手往她盒飯裡放了兩根烤腸。
何恩婧一看見，當即又立刻白了臉色，瞪著眼，嘴唇半啟，彷彿在微笑，可是那笑容已經僵在了臉上。那好不容易遏制下去的惡心畫面又再度像幽靈一樣浮起來，每個細節都伸出荊棘一般的爪觸，在她心裡攪動。
何恩婧低下頭，救命地抓住一個垃圾桶，又大聲嘔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