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同居
在屍檢結果出來之前,所有的調查都得低調地進行,不能打草驚蛇。粟海東想讓一幹人等加班加點趕緊破案,可實在是沒有那麼多的班加,一到點,曲應騫就揮手讓大夥都散了。
破案一道,不在奇,而在準。
今日聖誕節,滿大街放著as,用著四五級的北風與零下的溫度擁抱著每一個行走的人。
曲應騫熱切渴望著小房子那一床淩亂而溫暖的被窩時,好似感覺到這冰冷的擁抱裡有一座城市熟悉的體味,忽然就有了歡迎的溫度。
等他回到家,看著煥然一新的租房,眼珠子差點給瞪出來。
他並不喜歡更新屋裡的東西,每一樣東西都要使用到舊為止。反正這租房裡本就少有座上客,犯不著太過體面,只要不髒,降低物質水平也是種美德。
可現在屋裡多了好些新傢俱,床也換成了大床,餐桌上還鋪了一塊新買的桌布,展開懶懶的一片織金白。桌上擺著一個陶土花樽,裡頭是剛從花店移來的鬱金香。
鬱金香是招眼的花,一團一團的淺紫粉白,霧似的彌漫開來,花莖上含著些隔夜的雨水。新擺放的餐具也都十分精緻,印著法國農場村情調的圖案,樣式整合都不符合曲應騫的心意。連放牛奶和方糖的罐子,也是西不西,中不中的樣式。
牆上還都掛滿了畫,有星星點點的光暈構成了斑駁的形狀,不同的光影部位間,黑色與白色的濃度都不同,變幻莫測,像極了某個人捉摸不定的性子。
對了,客廳裡,還多了一個魚缸,裡頭遊著一條淡粉色的,比曲應騫命還貴的蝴蝶鯉。
他伸頭,往門外看了好半晌,再三確認那是自家的門牌號,沒走錯。
曲應騫臉上忽然閃過難以言喻的神色,他走進門,低了頭,在鄒司禮的臉龐上,看到了一種端穆的神情。
那是不屬於太子爺的紈絝,甚至與百無聊賴都無關,那是一種堅定的、極度認真的眼神,通常是經歷了人生的起伏,決定毫不猶豫地飛蛾撲火之後才會有的堅決。
那一瞬間,曲應騫覺出了這人的陌生,心裡有一絲隱隱的怕:“你幹什麼?”
鄒司禮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的微表情:“這還不明顯?我要和你,同居。”
明明他才是得寸進尺的那個,臉上卻出現出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這種表情它出現在卑微的人的臉上會很嚇人,出現在猛獸的臉上會很兇惡,出現在下流人的臉上會很殘暴,可出現在鄒司禮臉上,卻顯出一種狡猾的迷人。
誰讓他長了一張猶如硃砂的臉呢,讓人驚心動魄。
曲應騫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雙眼皮被他揉搓出了第三條褶皺,臉上的倦色愈來愈深:“你閑得發慌是嗎?擱著你那精裝不住,跑我這兒來打地鋪?”
“一個人住,沒意思。”鄒司禮朝他晃了晃手裡新配的鑰匙,“就算你換上千百把鎖我也有辦法弄到,你要真想換不如換指紋鎖吧,我看這鎖比你爺爺還老,趁早扔了算了。”
鑰匙,是一種關系,固定於鑰匙圈裡,經歷不同,分量就變重。單把鑰匙,併入其他鑰匙圈裡,狀況就不一樣,鑰匙越多,摩擦就多,聲音響得多,事情就複雜,只有這樣一把,不多不少,剛剛好。
曲應騫輕嘲:“我這地兒什麼檔次?不配用指紋鎖。搞個高檔玩意兒那不是讓小偷誤會我這房子裡有什麼貴重之物?”
“從今以後就有了。”鄒司禮端正地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沖他一笑。他這追求者的姿態猶如餓鷹,在人頭頂上盤旋。
“毛病,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曲應騫有些渴,倒了杯水喝下:“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你真捨得趕我走?”鄒司禮壓低聲音,暗含了幾分委屈。
他已經洗了澡,眼前這素淨的穿著,與白日裡華貴的打扮,真有霄壤之別,大可玩味。兩身衣著透出來的氣質不同,卻也差不多同樣驚人。
這男人,一早在局裡是那麼高傲,此刻的眼神卻簡直近乎哀懇。
曲應騫一臉平靜地看著他,眼睛裡卻又跌宕,一層層,最裡面一層,是種懶懶的睏意,卻有不近人情的意思。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鄒司禮目光突然一凝,片刻後,他苦笑一聲,長出了一口氣,板正的坐姿崩塌,他重重地靠在了沙發上,低聲說:“自從再見後,你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對我的不信任,究竟是為什麼?”
“你想多了。”曲應騫將水杯放回原處,打算去廚房裡簡單炒個飯:“就是單純覺得少爺你的心不純粹。”
世界就活生生地在他眼前改變著,他好像站在一個小小的地球儀旁邊,輕輕用手指一撥,整個世界就翻了一面。這種痛,不說也罷。
鄒司禮追著他也進了廚房:“你明明就有。你這也不肯說那也不肯說,你以為你自己是千古謎題全靠人去猜?”
曲應騫意聽見鄒司禮的話裡有話,他心裡一轉念:“怎麼,我今天沒有強行往你耳朵裡塞一堆爹規,讓你覺得不安了?
鄒司禮眉尖一動:“我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這種話聽上去有一種家庭危機先兆的感覺,曲應騫說:“你沒有?你是你,我是我,別拿你的心思揣度我,我什麼秘密都沒有,你也不用這麼別有用心的接近我。”
“我可沒有別有用心,我靠的是美色。你之前還說不想說,這會兒又說沒秘密。”
曲應騫一怔,沒想到鄒司禮會把他的每句胡說八道都記得清清楚楚。
鄒司禮略微咬著牙問:“你這一堆自相矛盾的話裡,究竟哪一句才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