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城從清早開始，就丟失了靜謐。
陷入沉睡的都市恢複了喧囂，只有遠處高層還有幾處稀疏的燈光，車輛在寬闊的街道上馳騁，排氣管一路發出威武的“嗚嗚”聲，宛如一批批早起的馬兒在草原中興奮地馳騁。
曲應騫剛到辦公樓時，在樓梯間就聽見了哭泣聲。周遙一見他來，就主動敏捷地退居到次位，像個太監對皇帝一樣耳語：“昨兒個平安夜，翟青對父母說和同學一起出去玩，睡同學家。今天一早，孩子媽接到了老家的電話，說家裡有親戚添了新喪，讓他們趕緊回去。
“這種事肯定耽擱不得，翟青他媽媽就趕緊給孩子打電話，結果一打一個已關機，又給他同學的父母打電話，這才知道翟青昨天根本沒有和同學在一起。於是兩人天沒亮就來報案，局裡值班的第一時間就調查了翟青的痕跡，監控最後一次拍到他，是昨晚在常寧學校附近的公交站，晚上九點，但是他沒有坐公交，而是往前方一直走路，那四周少有居民區，紅綠燈上的探頭也就是個擺設。”
曲應騫說：“我昨天下班的時候在警局外面見過他，但那孩子一見到我就跑了，什麼也沒說。”
“來警局，他會不會是想來報案？他一定知道自己會失蹤？”
曲應騫朝那對父母去了解情況。那對中年夫妻看上去模樣很老氣，大抵是日夜操勞，眼袋快掛到鼻子下，夫妻倆中間還站著一個青少年，中等身材，不算太高但也不矮，比起翟青的弱不禁風來，這孩子顯得很敦厚健康。面貌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樣子，沒什麼特色，然而眉毛下的那雙眼睛炯炯發光，像是荊棘叢中的一團火。
曲應騫注意到他們三個人的姿勢，雖然是站在同一條線上，可是夾在中間的青少年明顯將重心偏向身旁的男人，和女人暗自隔出了些許的距離。
翟青的眉眼和女人很是相像，而眼前這個青少年的臉盤子，和身旁的男人有些近似。
組閤家庭？
曲應騫心想：難怪自己會覺得翟青沒有任何實質的存在感，空空蕩蕩的。
翟青的父母在農貿市場做點小生意，當二級販子搞蔬菜農産品批發，百來萬掙不到，但在晏城奔一個小康綽綽有餘。
房子車子雖不是什麼名貴的，但該有的都有，兩個孩子都在高中讀書，翟青在常寧，另一個在普高四中。
之所以另一個沒送進常寧，是因為成績慘不忍睹，即便花上一筆錢去私立學校，也是去為學校添磚加瓦的，於自身的學習壓根沒什麼用。
曲應騫詢問了幾句，翟青平時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夫妻倆搖搖頭，表示沒有。曲應騫又問孩子平時有沒有經常出門在同學家過夜，夫妻倆點點頭，說有過幾次，但也不是頻繁像吃飯。
男人說：“昨天說是同學邀他過節，我們也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誰能知道他根本沒去同學家，那就是撒謊了，可他撒謊是去幹什麼呢？”
曲應騫問：“你們老家是誰添了新喪？跟翟青的關系怎麼樣？”
女人睜大眼：“警官，你是說我家孩子是因為知道家裡有人去世，所以自己偷偷去了嗎？他怎麼可能不跟我打電話呢？添新喪的是個生病很久的長輩，就算我家孩子能夠神奇的預料到對方什麼時候死，也不可能會一個人過去的。況且那長輩和我家孩子的關系也就一般般，孩子應該不會那樣做的。”
一旁的男人沒說話，不知道是插不上嘴還是不想說。曲應騫看向他。對方的額頭有三道極深的皺紋，這在面相中叫虎頭紋，又叫燈頭梯，據說凡是有這種紋的人，一般都特別的苛刻。
一問三不知。曲應騫只好說：“這樣，你們先回家等著吧，這位女士情緒這麼激動，在休息室裡休息一會兒，等好一些了你們再回家耐心等待，我馬上增派人手去調查。”
大概是“調查”兩個字觸動了女人的神經，她忍了半晌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哭了出來：“警官，你們一定要找到我兒子……”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青少年這時大概想起自己要做些什麼，於是攙扶了女人一把：“媽，弟弟一定會找到的……”
曲應騫本來打算走，聽見青少年的這句話又陡然轉過身，盯著他問：“你是他哥？”
青少年點點頭：“是。”
“小馬，你把大哥大姐帶到休息室去休息一會兒。”曲應騫喊來警員小馬招呼人，說完又朝青少年招了招手，“你跟我過來。”
青少年跟著曲應騫走進詢問室。
曲應騫關上門，還沒有轉過身就開始了發問：“你父母工作忙，平時對你弟弟的關注度可能不夠，你和你弟弟差不多大，應該關系很好吧？”
青少年回答說：“還好。”
“他平時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不怎麼愛說話。叔叔……我跟他是異父異母的兄弟，他不怎麼喜歡我，所以我也很少跑他眼前去觸黴頭，他有什麼事從來都不會告訴我。”
“你叫什麼？”
“我？”青少年眼裡閃過一絲疑惑：“我叫鄧維。”
曲應騫抬頭看看他，那目光雖輕，卻暗含著沉重的掂量：“你覺得你弟弟平時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實話，性格挺弱雞……呃，挺膽小的，只會用陰森森的目光看人，嘴上是吐不出什麼的。”
曲應騫又問：“昨天你在哪裡？”
“昨天我在市場裡幫我爸搬貨。”
“你弟弟不去幫忙嗎？”
鄧維搖搖頭：“他學習好，所以媽媽不想浪費他的時間，我嘛……成績就那樣，鍛煉鍛煉還能長點肌肉。”說完又想起了什麼：“對了叔叔，前幾天我在家時，看到過我弟弟像在寫什麼東西，但很慌張別人看到，我一去他就藏了起來，而且我還在他書桌上看到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