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維朝曲應騫的臉指了指:“你的照片。
問完了鄧維,曲應騫準備和周遙出發去查探,又臨時接到了粟海東辦公室裡打來的電話,便讓周遙先去,他只好又先拐去局長辦公室,獨自應付那更年期的老男人。
“不知道您老又有什麼吩咐——”曲應騫一腳踩進辦公室的門裡,目光愣了好一會兒,像漸次融化的冰水怎麼也等不來成形。
他心裡頓時隱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恨不得當場撂挑子跑路。
衣冠楚楚的鄒司禮見他有些慌張,朝他安靜一笑。
粟海東說:“你過來,跟你說件事兒。jf通訊社總部要拍一檔警察破案的紀錄片,各地方的分社都得相應做出安排,咱們晏城是鄒司禮負責,從今天起,你們隊破案的時候,帶上他一起。好好合作,別拉黑我們警方的形象,還有你那鬍子,給剃了,看著就不幹不淨的鬧心。”
曲應騫上挑的眼皮上勾出一雙冷淡的雙眼皮摺痕。他見鄒司禮的花樣這麼多,也顧不上講什麼文明,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直接目中無人的抽了起來,那吐出來的煙霧像炮彈,朝鄒司禮四面八方的圍繞:“我這是破案,不是玩兒過家家,不帶無關人員。”
曲應騫的嘴唇蠕動著,眼神卻像兩道冰橋,牢牢地連線在局長和鄒司禮身上。
粟海東和鄒司禮面面相覷。
鄒司禮皺著眉,往後退了一大步,避開惡心的二手煙味。
粟海東咳嗽了一聲,也避開曲應騫的目光:“我說的話就是命令,讓你帶你就帶,不帶給我滾蛋。你們隊的人都出鏡,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尷尬地表演,你慌什麼?你是什麼墨守成規的人?這會兒變得那麼死板。”
“我沒慌。”曲應騫否認道:“我不同意。”
粟海東微皺了皺眉。
曲應騫平時隨和得很,脾氣稜角都收斂在資深社畜的分寸下,好像沒什麼原則跟底線,今天這事不過是小事一樁,他卻像被刺了一下,一下子開啟了拒人於千裡的邊界。
“我管你同不同意,上面批準的,有你什麼事?有本事你把我弄下去自己坐上來。剛才小鄒可跟我說了啊,你們倆本來就是朋友,不是我說你,煙塵過眼,知己無人,無依無靠多可憐?現在朋友來和你合作,拉副嘴臉幹什麼?還是隊長,一點容人胸襟都沒有。”粟海東說完,又轉過頭對鄒司禮和顏悅色的笑嘻嘻:“小鄒啊,你多擔待些,他就這牛脾氣,也是怕播出太多暴露警方辦案的細節。畢竟知彼知己百戰百勝嘛,要是被一心研究怎樣去犯罪的不法份子盯上,那會生出大亂的。”
粟海東眼神裡滿是欣賞,他就喜歡看這種年輕有為的青年,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之驕子,家境優越,更難得的是沒有什麼豪門恩怨,又是獨生子,從小萬千寵愛於一身,想做什麼事像乘風一樣簡單。
如今是新時代,警察也需要藉助媒體的力量來宣傳工作,給群眾普法,當然要找個親近的熟人打好關系。
再說了,他覺得鄒司禮這人好像挺忠厚嘛,談話誠懇樸實,既沒有官僚的含混空泛,也沒有新聞記者的油腔滑調。
曲應騫不是第一天認識鄒司禮,預感此人即將現場表演拍馬屁,額角青筋提前開始跳。
鄒司禮美滋滋地說:“放心吧局長,所有拍攝的內容都會讓你們檢驗,不讓播的我絕對不播,有您這樣的大將坐鎮市局,晏城不管是什麼荊棘都能擺平,小人聽了您的名號都得聞風喪膽。君子無戲言,咱們簽個合同?您也放心些。”
他那舌頭怕是有什麼特異功能,字正腔圓地把肉麻話長篇大論。曲應騫以前就知道他是個沒三觀的無賴,但沒想到他的恬不知恥對所有人都能這麼沒下限。
粟海東聽得那叫一個歡喜,臉色立刻跟灌了五斤大白酒似的,紅光滿面。他看著鄒司禮直點頭,這小夥兒長得真是好看啊。面板白得發亮,最醒目的,還是那道很有西域風格的高聳鼻樑,把整個臉龐都撐得光彩十足。
“好,好。曲應騫啊,你跟人家多學著點,看看這辦事的腔調、態度,後生可畏啊!”粟海東先是朝著曲應騫指指點點,然後又轉過頭問鄒司禮,聲音陡然降了個八度:“你爸爸最近身體可好?”
瞧稀年古花被迷惑的樣子,那姿態,當真是和藹可親。
曲應騫陷入了另外一重意義上的沉默。
他無言以對。
他明白局長的意思,粟海東在單位混了這麼多年,可不是大腦沒道溝的傻白甜。
需要合作的事項早在幾天前張茜就以全民線上的名號和粟海東聯系過,今天鄒司禮過來一是想壓一壓曲應騫,二是想敲定一些細節。拍攝的裝置早就已經由張茜他們跟著前去的警察一同拉到了現場,鄒司禮什麼都沒拿,款款邁著漫不經心的步調。
曲應騫沒工夫等他:“你別礙我事,你開你自己的車去。”
鄒司禮牛頭不對馬嘴地反問:“你覺得我今天這身怎麼樣?”
他穿著一身定製的西服,款式上低調周正,顏色深沉內斂,重點強調了合身度和倒三角比例,顯得利落挺拔且具有強勢,人在光下走,隱隱有一股流光。就是那白色的蝴蝶結顯得太端莊周正,像要去結婚的新郎。
曲應騫瞧著那幅臉上死沒正形的樣子,嘲諷道:“還沒到春暖花開的季節,你玩兒什麼孔雀開屏?”
鄒司禮往他身邊湊,在他耳邊輕輕地悶哼了一聲,像是渾然不在意他的話語攻擊,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昨晚照顧了我一夜,我心花怒放啊。”
曲應騫不改語調:“你別跟著我,玩兒你自己的去。”
“這也是我的工作,你聽到了,總部安排的。”
“讓你的員工去就行了,你不是愛湊熱鬧的人。”
“我愛湊有你的熱鬧。畢竟沒有我和季舒聞在的晏城,你就是孤魂野鬼一個。”
曲應騫止住了腳步,什麼都沒辦法說的情況下,他決定先含糊其辭的詐一下試試:“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是披著這工作的外衣來的,總之,希望你能公私分明,辦好你自己份內的事。如果你做不到,我會毫不客氣地把你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