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追趕的人一聽見這聲音,都頗有些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不該追。
只有曲應騫知道這警笛聲必定是假的,他手底下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今晚要幹什麼,鄒司禮也不可能會叫支援。
那些打手們這麼稍稍一停頓,曲應騫已經三兩步沖進了拐角的一間房間裡,他沒走院子,怕有埋伏,沖進房間後直接拉開窗戶,從二樓跳了下去。
他後背被劃了幾刀,右手腕被砸到骨折,壓根用不了力氣。
落地時,手臂為了抵擋沖擊力在地上撐了一下,那已經從麻木的鈍痛徹底轉為了鑽心的疼,曲應騫狠狠皺著眉,額頭上比水蒸氣還大的汗珠碩碩滾落。
後背上已經被血浸透的透心涼。
秦虞和宋致平的這座房子地處偏僻,富人區的房子寬得像皇宮,又空曠得好像國外農場的小鄉村,遠得沒邊。
曲應騫跑了很久都沒有跑出那九曲回腸的後院,眼看那些人又追了上來,忽然,身後有人喊他:“這邊!”
曲應騫一側頭,看見鄒司禮正躲在一處草叢裡朝他招手。
他的狼狽比曲應騫好不到哪裡去,身上倒是沒掛彩,可是到處都是泥。曲應騫頭皮一炸:“你怎麼還在這兒?”
“廢話,當然是回來救你,方才的警笛聲是我扔了個假報警器放的,我車在那邊,趕緊過去。”
曲應騫還沒來得及回話,追兵已至身後。
“在那兒,快抓住他!”
曲應騫雜囉嗦不得,只好一把拉起鄒司禮,朝西邊的圍牆跑去。
圍牆很高,曲應騫之前沒翻圍牆就是因為一隻手不方便,可現在帶著鄒司禮,容不得他有別的選擇,情急之下,他過力使上那隻骨折的右手,咬著牙雙手把鄒司禮往上一送一託,就將人舉上了牆,隨後自已雙腳一蹬,利索地翻了過去。
鄒司禮跳下牆角被嚇了一跳,一條只有倆眼珠子能被看見的大黑狗正安靜地站在那裡仰頭看著他,那樣的大狗在那樣近的距離上,只會讓人有一種被活活撕掉的恐懼。
鄒司禮快把自己貼成了牆紙,那家夥也很快就確定他是一個不具威脅性的物件,眼光也變得漠視起來,他錯肩而過,然後用一種讓人目眩的高速奔跑,迅速消失於巷子中。
車就在院牆之下,曲應騫受了傷,沒法開車,便由鄒司禮來開,他的車是個什麼效能,他自己也最清楚。
鄒司禮一腳油門轟下去,不吝惜地把座下的豪車當成了賽車,車輪拐彎時發出巨大的摩擦聲,半個車身快要立了起來。
曲應騫像貨物一樣被顛簸拋撒,一把抓住扶手,懷疑這車要翻,他皺起眉粗野地大叫,文明在這樣的惡劣中也只好蛻變為野蠻:“讓你快點跑,沒讓你耍這些沒用的花招,這個時候你還想著演什麼速度與激情?”
就在這時,迎面和身後同時駛來了兩輛黑色的suv。迎面的甚至突然開啟了遠光燈,強光乍起,晃得人睜不開眼,眼前當場變盲。
那兩輛車的速度丁點兒也不減,直沖著曲應騫和鄒司禮撞了過來!
“坐穩了!”鄒司說。
正常人看見遠光燈,下意識都會偏頭躲避,然而鄒司禮卻目不斜視地把油門踩到底,打算跟對方同歸於盡似地呼嘯而去。汽車在這一刻像是紙折的船,好似在氣浪中顛簸,反倒是那些千奇百怪的糊影看上去像是固體的,像是龐大無匹的流動山巒。
曲應騫下意識地擰住了車扶手,只聽耳畔一聲巨響,隨即是後視鏡的折斷聲和車門像紙一樣被撕開的聲音。
剛開始的震顫是豎向的,那算是正常,此刻在猛烈的擠壓中讓那種震顫成了橫向,車抖得快要散架,不是形容,它是真要散架了。
曲應騫側過頭這才發現,鄒司禮在千鈞一發之間拐進了一條極其逼仄的小巷子,小巷子裡不知道是哪家哪戶種的花,那些花盆一概被鄒司禮撞上了天,他在高速下強行拐彎,利用那些花盆撞出了一條生路,然後把車硬生生塞進了進去,車門兩邊當時就被擠得嚴重內扣,被迫變形。
這車要是會說話,估計得把鄒司禮的祖墳罵出青煙。
曲應騫感到一陣抓心撓肝,彷彿颳得是他的車。
方才攔截他們的那輛黑車,不知道鄒司禮會鑽進巷子裡,反應不及,陡然急剎車,然而遠光的大燈卻來不及收。在身後追著鄒司禮的那輛車被晃瞎了狗眼,盤子本能地往左邊打,結果兩輛車迎頭撞在了一起,推推搡搡好像在爭奪一席之地,猛然撞出一聲巨響。
迎頭的車被撞過來的那輛車甩出去老遠,從保險槓中甩出了一簇火花,像是夜色中吐著火焰的野獸,餓得要命,弓著身子張開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