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陽見她幾乎不怎麼伸筷子,問:“是不是菜不合口味?瞧我這不顧別人死活的腦袋,竟給忘了,你是嵐城人,嵐城人口味淡,晏城的飯菜口味都比較重,要不我給你叫點清淡的?你想吃什麼?”
“不用麻煩,我來之前恰巧吃了一碗麵,現在肚子裡撐著的,這些都吃不完,你別破費了。”
王柏陽又說:“這不你就要走了嘛,今兒我是東家,你得讓我盡點兒意思。”
李思源一笑:“我看你這是拿我當小鬼打發呢!也對,畢竟小鬼難纏嘛!”說著她拿出一個信封推到王柏陽面前,接著說,“本來我想臨走前再找人交託給你的,你這麼逼我,我也就不想等了。我來晏城這幾年,沒少讓你破費勞心。這樣,今兒這一單,你別和我搶,我來買,請你,既是道謝也是賠罪。我這人沒多少教養,到哪兒都不招人待見,我不自在,人家也不自在,以後就想有個自己的小窩在裡頭爬來爬去過我的安穩日子,不招事不惹麻煩,簡簡單單的。我說的都是實實在在掏心窩子的話,我工作的時候呢,讓你跟著受累了,一頓飯真的不成敬意,可我對客人的尊敬方式就是吃飯。”
信封裡是厚厚的一疊人民幣,那錢是她賣掉那套有問題房子所拿到的“傭金”。
“哎呀,你這是幹什麼?我能要你的錢?”王柏陽將那信封推回去,“你拿著吧,一女孩子,到哪兒不得花錢啊?都說了你不要辭職,去嵐城那邊的公司上班,離你的家近,又是工作調遣,多好?你非得辭職……哎,你放心,媒體那邊在壓了,不會讓你有任何負擔的。”
李思源沒說話。
這事本就是她做的缺德,哪怕是砍頭剁腦袋,也沒法給人家一個說道。
“事實上,今天為了給你送行,我的確也是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李思源抬起頭看他。
王柏陽頓了幾秒,才說:“張兆華那件事我正在想辦法解決,但我不恰當的接觸可能會引來媒體更多的猜疑,擴大事態或激化、複雜事態,對大家都不好,所以想讓你走之前替我去見一面張兆華。”
李思源問:”讓我帶話?”
王柏陽點了一下頭說:“是的,你背景簡單,媒體在你身上沒有文章可做。房子雖然是你賣給張兆華,但歸根結底是開發商的事,責任也是管理層攬,與你一個銷售無關,他現在情緒激進,我說事情正在努力解決他不相信。你也知道,他只認定你一個人,你說的話,他信,你就跟他說,房子我們給他換,換高層也還是原價格,只不過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否則我們房子的價格沒法保持水平線,如果讓政府知道後,居於人下壓力,按取捨利弊的規律辦,咱們公司以後別想再投標好專案。我們公司願意替他補償差價,無休止地耗下去鬧個你死我活多難看?錢我已經帶來了,你給他,讓他別在記者面前鬧了。你放心,這趟決不讓你白跑,你也有勞務費。”
水平線。李思源在心裡哼了一聲。
價格高的理由不是因為造的是“好東西”,單純只是開發商加上了利潤而已。
在開發商出售的房屋中,可以說漂亮的只有售樓部的前臺大廳,房屋內部與其他開發商承建的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即便如此,仍然會出現相信售樓人員所言的購房者,因此商業模式始終是有效的。
等到高價購買的人在幾年後注意到這一點時,只能追悔莫及。
k的模式,是低於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潤不做,只做平均利潤。<101nove.模式,薄利多銷,小戶型,能甩一套是一套。
李思源思忖了一會兒,說:“王哥,張兆華對我也有質疑,讓我腆著臉去跟他說公司會如何完美給他解決問題,他不會相信的。你也知道他恨我,恨我恨到想要殺了我,你還要把我往他面前推,我看那勞務費不是給我的,是給你的,由你來指使我,你動動嘴皮子就行了。就我這笨腦子,千句萬句都不一定能點透呢,還傻咧咧就來了,是我自己拎不清。”
王柏陽恨不得賈寶玉上身:“好妹妹你可千萬別誤會,我可不是讓你跳火坑,我知道你的為難,但你知道我的為難嗎?如今鬧成這個樣子,我壓力也很大啊,你要不想去送錢也行,那你替我去見一見程總。”
李思源想了一下,說:“既然你說到這兒了,那我也就說了,自從公司出事了,我一直就想去看看他,可總有顧慮。他你也接觸過,是有事說事,沒事歇著,什麼事都來實在的,不是那種打個招呼問個好的路子。房子是我賣的,等於是我開了這爛攤子,害得公司變這樣,我一個罪人哪裡還敢往他跟前湊……”
王柏陽擺擺手:“決定賣掉有問題的房子是整個高層同意的,跟你沒關系。”
李思源又假笑:“我也幫不上他什麼忙,就扛一張嘴過去反倒容易顯得好假,我也怕這種時候去看他,搞不好會給他添麻煩呢。”
“思源,你這也不願意那也不願意,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吧?如今你拍拍屁股走人把所有爛攤子甩給我一個人我沒話講,但咱倆合作了這麼久,沒有朋友情也有同事情吧?走之前你就再幫哥一個忙成不成?人之常情,咱將心比心想想,誰願意多事啊?張兆華那事出來以後,是不是一直都是我唱紅臉你唱白臉?得罪人的活兒都讓我幹了,什麼硬的話都讓我給說了,否則以張兆華那個狗脾氣,你還能安全熬到辭職?公司為什麼會栽這跟頭,咱倆心知肚明,若沒有張兆華這事,指不定後面有什麼等著你,你這也算是提前‘安穩退休’了……”
“你說得沒錯,是我貪那點錢,可你剛才也說了,那房子本來也是公司決定要出售的,我現在覺得這錢拿的不舒服,這事擱你,你是願意多事還是少一事?”
可辦可不辦的事,她若是覺得代價太高就會放棄,這是她現在的想法。
沒事則已,有事的話,是不是以牟利為目的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從前她不是不知道深淺,而是根本不在乎深淺,現在她鄭重的在乎,只為了肚子裡那個小生命,那些恩恩仇仇、步履維艱的日子,她過夠了,她想要變一變,過上無憂無慮的正常生活。
王柏陽說:“那當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