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司禮的眼角輕輕地翹了起來:“有錢人有資格矯情。”
曲應騫簡直想把這鞋釦他頭上當蓋帽。
耍耍嘴皮子,煩悶頓消了一些,曲應騫在心裡吶喊:我是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應該的。催了幾次眠,才拎著鞋去找周圍的居民借刷子和香皂。
他低頭了,實屬破天荒。
鄒司禮盯著他認真的身影。
暗黑的夜色像繚繞的煙霧,彌漫在巷子中,但又被各色燈光割裂得支離破碎,他的臉就隱在那支離破碎中,一副好萊塢式的氣派。大鬍子,黑眼睛,渾身上下看上去硬邦邦的。
他想從曲應騫容貌裡找出些高超之處來。所謂高超之處,發揚起來,就是美色誤人。
但是半點沒有。
真是越活越糙。
鄒司禮想起從前他們仨游泳比賽時,曲應騫總是靠耍賴的手段搶贏。
贏了以後他會靠在泳池邊露出非常欠揍的、耀武揚威的笑容,腰身往後仰著,合不攏嘴,胸膛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眼睛不停地忽閃,意氣的很。
那股意氣,現在都變成了無言。
曲應騫刷好鞋,又找了塊人家不要的抹布擦幹水珠,放回鄒司禮腳下:“太子殿下,請唄。”
鄒司禮穿上鞋。
曲應騫盯著他的動作,眼神深如黑潭,像是遙遠時空外投來的目光:“以後別穿這麼貴的鞋了,盡給你爹招腐敗的風。”
鄒司禮說:“這是我自己的錢買的。”
“你?”曲應騫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會兒,大富大貴又一無可取之相。
曲應騫眼神裡透出根深蒂固地不相信以他的手無縛雞之力能有什麼掙錢的大本事:“靠販賣美色啊?”
“我炒股。”鄒司禮看他的眼睛,陰沉沉火辣辣的,樣子像位微服私行的王子,顧盼之間更顯得高傲:“再說了能靠美色也是一種本事,我不止是美色,還有很多長處,最厲害的,還是聰明,因為看得出,大家都忌憚我三分。生來美麗,我有什麼辦法?老天賞飯吃,只要能換到有價值的,何樂而不為?你想要用美貌換取,人家還不幹呢。
“其實命運也不是百分百眷顧我的,就給了我身世、財富、帥氣嘛!想想還差點什麼呢?沒機會經歷一些困難,比如你,就窮得一籌莫展,我體會不了啊,真是越想越愁。”
站他身邊,不是飛揚浮躁的虛榮心,便是差等不同的自尊心,此外就什麼也沒有,真是沒勁。
曲應騫臉上的憤憤之色取代了陰鬱的眼神:“行吧,炒股大王,麻煩你像個落水狗,夾著尾巴做人,要是再眼神不好踩到狗屎,我直接把你整個人扔茅坑裡臭味相投。”
張兆華的家中只有女人在。女人是張兆華的妻子秀雲,她聲稱自己的丈夫今晚在工地加班,有可能不會回來。
秀雲是一個愁眉苦臉的女人,衣服不幹不淨,整個外表帶了三分迂腐,臉色比房子裡那些陳年舊物看上去更老。
她把放東西的桌子收拾幹淨,當成臨時飯桌,又避免弄髒油汙,還特意鋪上餐桌布。
這餐桌布不知道是哪家用過的剩餘物資,星星點點,沾了不少墨水漬。
“警官,你們吃飯了嗎?要不要吃點……只是沒什麼好菜……”秀雲說話的聲音像含著塊糖,不清晰。
桌上就一盤榨菜,一碗辣椒醬,一小份豆腐,不見任何葷腥。
鄒司禮站在門口,裝作神態自若地打量,弄得好像是被誰擋著才不能往裡走。
曲應騫擺擺手:“我是特地來瞭解你們家買房子的情況的。”
秀雲悲憤地搓了搓衣角,把來龍去脈在半吞半吐間說了:“那房子買了以後,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一種噪音,沒日沒夜響個不停,噪音能達到一百多分貝。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套房子的一樓底下就是小區的泵房,裡邊裝著用於全小區引用水的水泵,我兒子患有心髒病,還有神經衰弱,水泵的這種轟鳴聲,他壓根就受不了。
“買房子時候對我們說,這裡好那裡好,給我們優惠,有很劃算的活動,誰知道,買完以後,就翻臉不認人了。”秀雲那倒黴的眼神,只要一說上房子這事兒就忍不住戴上質詢的意味,看人不太恭敬,生怕會引起警官的不快,但又不敢一個勁兒的低頭,又怕警官覺得她撒謊,只好捂臉哭泣。
那房子,人站在門口都可以明顯感覺到腳下有震動,如果到了夜裡,周圍的聲音都消退或是減弱時這種感覺就會更加明顯。
不是房屋質量本身的問題,但屬於設計不合理,那建築單位一定是有責任的,開發商也有責任,這種噪音的房子不能作為居住用房,可以用來做倉庫或者是小賣部之類的,但開發商為了錢,選擇悄悄賣掉。
張兆華發現問題,第一時間找到李思源,要求退房。但李思源不答應,說他因為按揭貸款辦了,沒法退房,已經買成了,再按揭貸款的話別人是批不了的。於是張兆華選擇退而求其次,要求換房,想要換一套沒有噪音的房子。
可當時李思源手上的房子已經是尾盤階段,能選擇的機率幾乎沒有,同戶型的只剩下單價貴很多的高層。
售樓部同意張兆華換房,不過開出了天價的條件,每平方米要加六百元,對於張兆華來說根本就無力支付這樣高昂的費用,他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投入了這套有問題的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