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又是鄒司禮那貨。
他又換了一輛淺綠色的凱迪拉克跑車,估計把那輛體積龐大的悍馬放在了停車場裡,特意開著和他那一身花花蝴蝶衣裳相配的車來招人現眼。
曲應騫看得直皺眉。
鄒司禮下來後,準備用一套電視劇裡高幹子弟下車的那套——理袖子,抻釦子,目中無人的神色,然後再抬腳走。
但他剛抬頭,就聞到了一股無法宣言的臭味……準備搔首弄姿出場的他被那味道打了個措手不及,當即就像初懷的孕婦躬下腰,沖著地,翻江倒海地嘔了起來。
曲應騫在一旁發出“你咎由自取”的爆笑聲。
報刊亭裡的老闆娘聽見曲應騫的笑聲後又好奇地探出頭,看見一個穿著花蛾子衣裳的男人蹲在地上吐得死去活來。
那五官,那側臉,除了腳上那雙灰不溜秋的像從泥土裡挖出來的皮鞋以外,其他一切一看就是精心養的,哪能適應這種地方的臭氣。
女人齜著笑,露出幾口“為您服務”的上排齙牙:“帥哥,我這裡有口罩和風油精,可有用了,買點兒?”
鄒司禮嘔得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曲應騫笑完了以後,撿回了自己的一絲良心,頂著笑僵的臉又在報刊亭裡買了瓶水,遞給鄒司禮。
“小夥子身體虛成這樣兒?你要不行就打道回府吧,要是有什麼意外情況我還得先救你。”
鄒司禮漱完口,沒好氣地一撩眼皮:“不然怎麼體現你大隊長的能力呢?”
剛說完,他沒忍住,又嘔了一聲。
曲應騫又在旁邊笑。
鄒司禮想,這人當警察的生涯裡實在是悽慘,工作裡壓根兒沒絲毫樂趣,才會盯著這種小意外當做一級嘲笑的趣味。
怪事,怎麼他不吐呢?鄒司禮滿腦門兒冷汗地疑惑。後一想,警察連死屍都見慣了,還有什麼是不能習慣的。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曲應騫的鼻子已經聞不見了,再香再臭,他都沒感覺。
等心裡的浪潮回歸原位之後,鄒司禮才站起來。
曲應騫說他虛真不是隨口一貶。
鄒太子蹲在地上太久,乍一站起來,猛地天旋地轉,眼前直接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曲應騫被他嚇了一跳,伸手扶住他:“嘖,用不用給您牽條導盲犬來啊?”
若有若無的潛臺詞像是一管打氣筒,將鄒司禮的心髒當做一個氣球,一下又一下地打氣。他胸口發悶要爆炸,肺的位置被侵佔,臉呼吸都費力。他手心滲出汗來,可表面上還是盡量裝作鎮靜,咬牙開口:“你不就是現成的嗎?幹嘛還費力氣去找呢?工作一點都不積極。”
曲應騫的掌心有老繭,覆在鄒司禮的手腕上,是略微毛糙的觸感,一向只喜歡手感柔軟精緻的鄒太子立刻像被毛毛蟲爬了臉一樣,大叫著拂開曲應騫的手。
曲應騫見怪不怪地露出一副“不孝子,你不知感恩”的眼神。
鄒司禮忽略那目光,待暈眩徹底緩解之後,立即換了個輕松的站姿,接著掏出含片,將剩下的十來粒含片全放進嘴裡,又拿出噴了男士香水的絲巾捂住鼻子。
曲應騫感到好笑:“有錢人真講究,三褲衩居然用來捂鼻子。”
鄒司禮知道他是故意的,於是連白眼都懶得施捨:“你眼瞎,這是絲巾。”
即便捂了鼻子,然而那味道也是無孔不入。
鄒司禮只能不斷憋著一口長氣,等憋不住了,就往絲巾裡狠狠嗅一口再憋。
那味道像是大耳刮子不斷刮過人臉,然而曲應騫看著跟沒事人似的,看得鄒司禮忍不住搖頭。
變態這碗飯,一般人的確吃不下。
“難混”巷的名號不是吹的,巷子裡的風臭也就算了,路面上還都是狗屎,人走在路上跟貪吃蛇似的,得一歪一扭。
鄒司禮低著頭,整個人的氣質緊繃,好像時刻預備著給誰鞠躬。
曲應騫說:“張兆華的老家在晏城一個偏遠的鄉鎮裡,多年前就從單位上下崗,人接近老年的他只能四處打零工,養家餬口,全家一直租在這‘難混’巷的一間80平方米的出租屋裡,他與李思源之間,有不小的淵源。”
他腳步邁得很開,沒一會兒就走在了前頭:“為了兒子,他攢了一輩子的票子,好不容易在晏城買了個房子付了首付,結果遇到了騙子。”
說完又發現身後沒了動靜,曲應騫轉頭一看,就看見某人一臉死灰的盯著自己的腳。
鄒司禮在心裡悲痛地大叫:我的郎丹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