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調查呢。”
曲應騫無視掉大爺強烈的攀談慾望,大步朝前走快速離開,大爺的說話聲被遠遠拋在身後。
他推開便利店的玻璃門,喇叭裡響起歡迎光臨,站在櫃臺的年輕女孩抬頭看了曲應騫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玩手機。
曲應騫順手拿了個肉鬆麵包,指尖又敲了敲櫃臺:“拿包利群。”
收銀員將煙遞給他:“一共二十三。”
曲應騫掃了碼,推開門站在廊簷下抽煙,尼古丁從口腔一直傳到肺部,煙霧的填充短暫驅散了胸中壓抑的鬱結,他無法清晰描述出這鬱結是什麼,只知道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連同繁雜的思緒在身體裡來回撞擊。
遠處高樓聳立,冷風引來隆隆的驚雷響徹雲霄,傾盆大雨急遽地沒完沒了,毫不留情敲打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裡,天空上方好似盤旋著一股難以抵擋的肅殺之氣。
發絲被吹得迷了眼,他伸手撥開,瞧著升騰雨簾中撐傘的三兩行人,像浪潮般快速而有秩序的向前翻湧,面孔都模糊不清,彷彿沾了水化開的顏料畫透過樓宇的風夾著雨絲帶著微微濕意滲透進肌膚,黏糊且令人不安。
他很不喜歡這種“節奏被掌握在別人手裡”的感覺。
蠻山巷的案件在晏城的公眾輿論壓力很大,而這起案件盤根錯生,看著不相幹卻隱隱又透著巧合的軌跡,本以為是再普通不過的殺人案,卻又意外的得知還有五個人失蹤。曲應騫感到一陣懷疑,就憑目前不斷湧現的意外,加之局長的語焉不詳,他推測出這些案件也許不會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可目前擺在面前的只有些許蛛絲馬跡,能不能從中抽絲剝繭得到真相有待可知,最困難的,是蛛絲馬跡可以隨著時間流逝,所以必須得爭分奪秒的查。
一根煙抽完心中煩悶被撫去許多,他將煙蒂摁熄扔進一旁垃圾桶,又開始吃麵包。
這時的雨幕中,緩緩走來鄒司禮的身影。
他來之前又換了一套衣服,早上去杜志鴻那裡穿的衣服上染了濃重的二手煙味,他嫌棄得不行,直接扔進了幹洗店。
這會兒撐著一柄黑色雨傘,指尖白皙到近乎泛光,傘遮住了大半部分面容,只露出線條瘦削的下頜線。雖然有風,但是天氣還是悶,可是他的穿著像是這混沌中透出來的一抹熹光。
曲應騫沒看出來他那衣服屬於什麼型,只覺得那色彩像是……顏料打翻在他身上,東一塊西一處。
曲應騫一面在心裡吐槽好好的大老爺們兒穿得像只迎風招展的花花蝴蝶,但心裡又隱約不得不承認,比起黑色,鄒司禮反而更適合這種花花綠綠的衣服。各種跳脫的顏色,換個人來,都駕馭不住。花衣服在他身上,反而清爽了,花沒有爭豔,他也沒有壓過花。五官立體又整體瘦長,協調感很好。
完美詮釋了什麼是——虛假,要行之有效的擅於掩飾。
曲應騫一口麵包還在嘴裡未被嚥下,鄒司禮就已經走到他身旁收了雨傘,水跡沿著傘尖緩緩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曲應騫說:“聚會這麼早就結束了?真是難得。”
“該問的都問了,該見的也都見了,這個時候不退更待何時?我可沒興趣與多人共度良宵。”
“有什麼結果?”
鄒司禮說:“杜志鴻家裡種了許多金茶花,我旁敲側擊問過這些花有沒有送給過別人,他說沒有,這些花平時都是保姆在打理。但我覺得他在撒謊,別人專門負責的東西,他頂多是不知道,為什麼會直接回‘沒有’?”
曲應騫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意思是誇他反應快如閃電。“保姆呢?”
鄒司禮沒看出來他什麼意思,以為他眼皮子抽筋,還在心裡罵了一句,抽得真難看,跟個老大爺似的:“今天不在,我問了其他幾個幫忙的傭人,說是保姆家裡人生病了,請了幾天假。”
曲應騫面不改色:“那就走吧,司機。”
“你就這態度?”鄒司禮偏過臉看曲應騫,顯然不滿意他說話的語氣,好像自己是他的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傭人。
曲應騫盯著他的側臉。心想他眉宇之間要不是精明過於外露,這臉相會顯得更端莊持重,而鄒司禮素來又是不懂將這副好相貌稍收斂的人,其精明看上去就大有狡詐之態。他鼻子前突,形成一條筆挺的直線,單輪線條而言,十分的帥氣,但偏過臉的時候,使原來十分高貴的側影,竟與狐貍的尊容有著不可救藥的相似。
在他那張臉上,曲應騫只能看出自命不凡的氣概和和財大氣租的專橫,畢竟身為鄒元直的兒子,尤其自恃長相不錯,年紀還不到三十,當然會有這種架勢。
可曲應騫是誰呢?他是個“孤鬼”,只有人見了他覺得煩的份兒。他既不需要靠著鄒司禮攀龍附鳳,也沒有求他辦事的唯唯諾諾。
“不然怎麼著?給你鞠個躬,然後再點三炷香表示感謝?”曲應騫面不改色地注視著前方路面,很自然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你好像忘了,我們是等價交換。我給你想要的,你還我對等的。”
鄒司禮恨恨地盯住他。
媽的,巴巴趕來幹什麼?下雨天在家睡覺難道不舒服?
應該就讓這混蛋等著、熬著,忍不住了得低聲下氣地反過來求自己,喊自己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