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自己,他一點也不比皇上差。
只是可惜了,就算是多爾袞真的打了過來,明朝滅亡了,恐怕也難以證明太多。立場不同,背景和條件完全不同。
這是楊煦的這一聲嘆息,在盧象升的眼裡,卻被看作為是在為和談的失敗而扼腕。
“楊煦。”盧象升的聲音裡已經充斥著怒氣,“你不要告訴我,你也支援和談!”
楊煦被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師父的臉色已經十分的不好。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會被師父察覺,他也不能算是有心隱瞞,只能是說因為知道師父的心思,所以不願意說出來,因為這一件已經無力迴天的事情跟他爭執。
可是他也不願意欺騙的他的師父。
他斟酌了一下言辭,然後慢慢開口:“師父,雖然和談確實是有損大明顏面。可是若是這麼做了,卻能夠挽救危局。等我們集中火力把流賊剿滅,再去打清軍就是。又不是說,真的就是對清軍妥協……”
“混賬!”盧象升大手狠狠地打在楊煦的左手臂上,火辣辣地疼。“我教了你這麼多年,就教出你這麼一個逆賊?!”
“師父……”楊煦抬起頭,卻看見盧象升滿面怒容和悲慼,他身上披著的麻衣更像是幾根又細又小卻極其銳利的銀針一般,狠狠紮在他的心口。他猛地跪下,絲毫不顧及自己現如今已經是大將軍的身份。“師父,我不應該這麼說。”
他雖然只說了短短一句話,在別人眼裡聽起來一點也不誠懇,只是在盧象升聽來,卻心酸極了。帶了這個年青人,一眨眼,十年就過去了。他作為武將,遠離父母,早就把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一般。
雖然他不甚瞭解楊煦的過去,可是卻也是知道他也早就沒有了父母,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楊煦的心裡,也早就不僅僅只是把盧象升當成師父,也當初了自己的父親。
師父師父,亦師亦父。
他雖然只說了這麼一句,可是這個孩子一向都是個內向固執的,已經算是最大的認錯了。
盧象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孩子,你起來吧。”
楊煦抬眼看了他一會,這才真的起來了。
“無論局勢如何,無論我們的敵人有多麼強悍,又無論勝利的希望是多麼的渺茫,你也不能夠說要和談這樣的話啊。若是如此,怎麼對得起死去的那些士兵?”
楊煦抿了抿唇,道:“師父,我明白了。永遠堅定,絕對不妥協。”
“你難道忘了曹文詔大人了?”盧象升道,“八年之時,曹大人追擊流賊,被人群起而攻之。若是照你的意思,他大喊一聲投降,也能夠暫時地保住性命,也許還能夠深入敵人內部不是?可是他還不是舉刀自盡了?楊煦,你還是太年輕了,不明白什麼是氣節啊。”
“……我知道。”過了好一會兒,楊煦忽然悶悶地開了口。“當初安史之亂,王維先生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也假意投降。可是後來敵人被趕走,卻受到了鋪天蓋地的謾罵。”
就像當初自己被賣到那種地方,若是自己也假意妥協,願意退步,再後來尋找機會報仇,也不失是一種好計謀。
可是他不是還是堅持抵抗著嗎?若不是楊清一,他也早就死了。
盧象升有些驚訝地看著楊煦,看著他忽然沉默下來的有些難過的臉龐,雖然不知道其中原因,卻也隱約猜到自己觸及了他過往的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