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歡吃狗肉。”謝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帶回去肯定會冷掉，要不然你在這吃了回去？”
“你這就可就不夠意思了啊。”楊清一手託著腮，看著他。“我辛辛苦苦大老遠給你帶過來的，你告訴我不喜歡吃。怎麼著，你也要意思一下不是？”
謝文的笑容有些僵。
“快過來吃一口。”楊清一將碗往前一推，眼睛裡滿是期盼。“你不要對狗肉有偏見，覺得它不好吃。這個味道特別好，和一般的不一樣。你快試一試。”
說著，她又指了指頭上的帽子。“你看我這個帽子，也是剛買的狗皮帽。是不是比一般的色澤度都要好很多？那家店真是絕了，你快試試。要是覺得好的話，我下次帶你去啊。”
“……好。”謝文淡笑著點了點頭，拿過一邊的筷子，就夾起了一塊放到嘴邊。他輕輕咬了一口，入口那一剎那的陌生感讓他整顆心都顫了顫。“嗯……還不錯。”
“還不錯嗎？還不錯那就都吃了吧。”
謝文怔了怔，不知道為何，白斂這一句的口氣雖然還是一樣的溫柔，可是他這樣聽著，卻覺得裡面帶了些許寒意。他抬眼認真地看著白斂的臉龐，忽然之間似乎他吃不是，不吃也不是。
“怎麼看著我，不吃了？”楊清一微笑著，忽然站了起來。“今天我過來，你為什麼不問我上次的事情了？”
謝文心一緊，不由得放下了筷子，也站了起來。
兩個人面對著面，楊清一臉上的笑容很慢很慢地垂了下去。她臉上一片冰冷之色，“你怎麼不問我，跟不跟你走了？你說，你迫於身上的責任和壓力，沒有辦法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可是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公平。”
“你身上有責任壓力，我也有我的難言之隱不是？為什麼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卻不知道你的？謝文，你究竟……是誰？”
謝文蠕動了下嘴唇，卻始終沒有發出一個字。
雖然相處不久，但是他其實也算是比較瞭解她的性格。她這個樣子，顯然是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所以這個時候，他說的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因為他相信，即使她知道了什麼，也不可能真的猜到他的身份。
“我現在是白斂，是段夫人。過去是楊清一，是大明的天女。”楊清一的口氣很淡，或者說是冷靜，像是在敘述著別人的故事一般，不帶絲毫感情。“而你一直以來，試探確認的也就是我過去的這個身份。而當你確認以後，一邊狀似痛苦地要我和你走，拋棄這裡的一切……另一邊，卻不惜觸動隱藏了那麼久的一顆棋子，讓他不惜一切代價，殺了我。”
“……什麼棋子？什麼殺了你？”謝文吃了一驚，“你說有人要殺你？你懷疑是我？”
“謝文，我已經這樣直白，你就不要再和我玩別的了。”楊清一失望地看著他，“我從來沒有想過，楊煦竟然是你一直安插在我身邊的……你和他的演技，都真真是一流啊。”
謝文看著楊清一失望的神色，心驟然一縮。“楊煦……不是，我雖然一開始確實是利用他，想要安插在你身邊，可是我後來和你接觸以後，我從來沒有主動去聯絡……”
“這個我自然知道，你沒有主動聯絡他。”楊清一打斷謝文的話，“因為你若是主動聯絡，那麼露出的馬腳也就越多。為了萬無一失，我也不會去聯絡他。……對不對？”
“不是！不是因為這個！”謝文搖頭，上前一步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說的什麼殺你，我是完全不知情的。……否則，否則我也沒有必要救你那兩次，對不對？”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楊清一將手輕輕抽離開，“或許不是你下的命令，那麼你是不是應該回去好好問一問……你的哥哥？”
謝文重重一震。
“上一次我和你共騎，我就看出來你的騎術尤其的好。這一次來到你的房間，看見這一把大弓……我特地瞭解過了，像你這樣的大弓，一般人根本不會用上。就連明朝的騎兵，都不會用這樣大的弓箭。”楊清一的口氣很是凝重，“我聽說，滿族人生活之中有許多禁忌。其中一條就是，滿族人不吃狗肉，不戴狗皮帽。更加機會別人戴著狗皮帽到家中作客。我今天戴著這個帽子來的時候，你身邊的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都奇怪極了。”
“謝文，你不是漢人，你是滿人？”雖然是一句問話，可是口氣卻是那樣的堅定。謝文張了張口，說不出一個“不”字。
“因為你是滿人，所以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楊清一忽然輕輕地笑了笑，“是你說，還是我說？”
謝文只是看著她，卻依舊沉默不語。
“好……那我說。”楊清一眼中的情緒又濃又稠，讓謝文心中的悲傷又深了幾分。“因為你是滿人，所以你裝作是漢人，做著這樣的生意，找上了我。因為你是滿人，所以你介意我究竟是不是大明的天女。因為你是滿人，所以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一語說破漢人和滿人的關係之時，你才會注意到我。”
“白斂。”謝文終是忍不住開了口，“你說這麼多，不過是你的猜測。可我想問，還是隻有一句，你究竟願不願意跟我走？”
楊清一看著他認真的神色，忽然極其嘲弄地笑了。“猜測？你說我是猜測？”楊清一突然朝著他上前一步，輕點起腳尖，用力一扯。
謝文始料不及，沒有來得及防範。
一團黑色“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謝文的後背盪漾著一根又粗又長的辮子。
楊清一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陌生的男人，輕輕道：“那我是應該叫你謝文，還是叫你……愛新覺羅·多爾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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