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烘知道他的話是忠告,鄭重應下:“爹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路有貴哪能就此放心:“錢財要小心存放,不要輕易交到他人手上。墨涵雖好,你也要記著男女有別,住的地方……還走到外頭賃吧,寧可多花些銀子,也別虧待了自己。讓荷嫂陪你住,別叫人說閒話。墨涵雖是胡小哥從前的書僮,畢竟是年輕男子。”
春瑛張張嘴,無奈地點了點頭。
路有貴想了想,又道:“若真有麻煩纏身,敘少爺夫妻不在,你可以去荊家求助,或是找慧君小姐。前些日子辦喜事,這兩家的人你也認得幾個,若事情緊急,倒也可試一試的。”
春瑛道:“這個我知道,他們兩家的地址我已經記下了,說不定還能向他們兜售我們的料子呢。還有……如果真遇到了無法決斷的事,我就去常熟小飛哥的莊子上找他家管家請教,我看那位張爺爺是個老到的人,又……不是外人。”
路有貴抿抿唇,點頭“嗯”了一聲。
第二天,春瑛便送父親上了回京的船。李敬雖然不明白路家為何要將女兒留在此處,但還是託了岳家照看,甚至提議春瑛搬到荊家宅子去住。春瑛婉拒了,她跟荊家沒關係,算起來是他們家女婿的管家的侄女兒,住到他們家,算是什麼身份?
回到蘇州城內,她首先派墨涵出去打聽了房屋出租的行情,便在城門附近臨近河道的地方,租下了一個兩進小院,租期為三個月。這小院前頭是墨涵住著,正廳收拾出來備做接待客人的地方,春瑛則帶著荷嫂住在後院的小樓上,樓下房間可做貨倉。這宅子雖然有些舊,但勝在小巧清雅,後院還有幾棵高大的樹木,夏天住著很是清涼,儘管不如京城的四合院寬敞,卻還算舒適。
不過春瑛沒功夫去細品這舒適,一安頓下來,她便立刻按照父親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伍笛家。
大概是訊息已經傳了出去,伍笛家裡,已聚集了一堆客商,正鬧哄哄地討價論價。伍笛原本是急著將店面和貨物脫手,才將價錢壓得這麼低的,沒想到有這麼多人上門來買,商人本性,怎可能吃虧?於是價錢又提上去了,本來八分銀子一匹的布,又升回了一錢二分,想買布的商人們是知道原本的低價的,哪裡甘心?還價還到了一錢,便僵住了,雙方都不肯再退一步。
春瑛暗暗後悔,早知道就先買了貨再去租房子了。只是如今這個形勢,她實在不好擠進一眾老少爺們裡頭跟著搶購,眼珠子一轉,便叫丫環傳話,她要拜訪伍家奶奶。
來之前,春瑛考慮到伍家正守孝,便特地換上了素淨的衣裳,又讓荷嫂和墨涵換掉顏色鮮豔的絹花、佩飾、腰帶什麼的,因此到了伍奶奶面前,就先得了一分好感。接著春瑛又適當地表達了哀悼之意,勸喪家不要太傷心云云,安慰完了,方才提起自己的來意。伍奶奶只覺得外頭來了這麼多客商,唯有這姑娘最體貼人,哪象那些奸商,明知道人家家中遇上了喪事,還要落井下石!
不過她也說了,可以勸丈夫考慮春瑛這個買家,只是價錢上她沒法做主,春瑛想要以八分錢的價格拿下料子,是不可能的。
春瑛心裡已經有了準備,倒沒什麼不高興的,仔細算算,她如果以一錢一分的價錢收下布料,運到蘇州去,就能賣到一錢五分至一錢七分左右,如果賣給北方客商,也許還要再升一些,算來自己還有幾分利潤,這筆生意還是做得的,只是可惜了,不如先前預想的那麼理想。
不過,她另有打算。
伍奶奶對她出的價錢有些驚喜,雖然達不到丈夫的要求,卻比外頭的客商們要高,便讓丫頭到前面請了丈夫來。
伍笛還依稀認得春瑛的模樣,得知是路有貴讓女兒來的,便笑道:“老路既有心接手,前日為何不說?那時的價錢,如今卻是不能了。”
春瑛也跟著笑道:“家父那時手頭上沒銀子,只好放棄了,但後來想想,又覺得有可為,偏又約好了一家貨商要看貨,因此才讓小女子來走一趟。伍老爺,咱們是熟人,索性省掉那些虛的,先看貨吧,若是好的,我們家出一錢一分銀子,買您兩千匹上等棉花布,您覺得如何?”
伍笛不大情願,又擔心讓前院的客商知道他用這個價錢把布賣出去了,剩下的布又怎能賣得高價?況且兩千匹只佔了全部貨物地一成,數目太少了,因此咬定了要一錢二分銀子一匹,如果春烘把全部貨都啃下,才能給一錢一分的價錢。
春瑛在心裡算了又算,才一咬牙,答應下來,要求先看貨。結果她確定那些都是質量上乘的棉布,只是當中夾雜了一些質量次一等的,或是陳年的舊布,笑了笑,挑中了兩千匹上等的,對伍笛道:“伍老爺,就這些吧,還請您幫著僱艘船運走。”
伍笛一邊暗罵小丫頭鬼精,一邊無奈地命人搬運了,春瑛也不跟他羅嗦,直接付了二百四十兩銀子——這裡頭還有她的私房錢呢,真是下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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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她夠乾脆的緣故,伍笛一收到銀子,臉色就好看多了,連春瑛向他請教貨源,他也很乾脆地說了出來,包括松江、嘉定等四五個地區,還有蘇州城內的數十家織戶——反正他也不打算再做這行了——還替春瑛寫了介紹信。
春瑛想要的就是這些,笑眯眯地接了下來,又說了一車好話,方才告辭離去,完全沒驚動前院那些客商。
用船將這些布拉回蘇州城,春瑛直接就找上了外地客商雲集的客棧,給了小二一吊錢,打聽得幾位財大氣粗的大客商的名字,便讓墨涵帶著樣品上門去推銷了。墨涵雖然頭一回幹這種事,有些緊張,但幸好布是好布,對方几乎沒怎麼還價,就用每匹一錢五分的價錢買下了整批布。春瑛一轉手就賺了六十兩銀子,回到小宅時,心裡都忍不住偷著樂。
有了錢,第二天她又跑回去伍笛家,發現那些客商還在那裡跟伍笛就價錢問題爭個不休,現在已經壓回九分銀子一匹了。伍笛本就要趕時間,哪裡經得起他們這樣磨?幾乎要放棄了,見了春瑛,就彷彿見到了冬日裡的陽光,忙道:“一錢二分銀子一匹!要就都拿去!我再送你二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