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輕輕湧動,一點一點的蠶食著黯淡光線,粗糙不平的牆面緩緩縮小,直至被暗色徹底吞沒,只留下最後一個圓形輪廓,好似被薄霧遮掩的一輪圓月,鑲嵌在不見星光的蒼穹之上。
彷彿之間,於心兒好像又回到了靈秀峰秘境中的那處黑沉水潭,又可能是她從未離開,只是做了一個真實無比的長夢。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落針可聞的寂靜之中,傳來一陣微弱的動物吱叫,怔怔出神的她突然驚醒。
叫聲從不足三指寬的氣孔中傳入,很快就變得清晰起來,一陣挖刨聲後,傳來幾聲金屬和岩石的碰撞響動,似是有什麼小巧物件從氣孔中掉落,在某個曲折不平的部位卡住。
“吱吱!吱!”
吱叫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伴隨著一連串的跑動聲響,外間的小獸似是焦急無比,要以此引起注意一般。
於心兒終於站起身來,將神識探入氣孔之中,沿著曲折彎回的孔洞前行,終於在一個指節般大小凸起石塊後方,感應到一個散發著微弱青光的樸素環戒。
被長卷睫毛半遮的眼眸緩緩睜開,一抹驚訝光芒從中迸射,於心兒毫無生氣的面容上終於有了變化,她抬起沒有受傷的左手,指掌間玄光泛起,清亮水華從中湧出,鑽進那不足三指寬的氣孔之中。
數息之後,水華緩緩退出,倒回於心兒指掌之內。她將手抬起,張開五指,隱隱清光之中,一枚玄青色樸素環戒靜靜躺在掌心。
戒身沒有半點飾紋,線條流暢簡約,只在環身內側,銘刻著八個小字。
“芥子須彌,戒納乾坤。”
於心兒嘴唇蠕動,無聲唸誦。將神識探入其中,一番尋找之後,臉上卻露出失望神色,顯然是沒有找到想要之物。
不過她面色微變,顯然另有發現。轉身將手掌在石桌上撫過,玄光過後,現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玉匣。開啟玉匣,清亮光芒浮躍而起,一股精純至極的水靈氣撲面而來。
只見其中整齊放置著六個寸許高的人形玉像,玉質晶瑩剔透,宛若冰晶。玉像個個體型圓胖,全身覆甲,或持長戈;或仗劍盾;槍刀弓斧亦有。造型各異,栩栩如生,做工極為精巧。
於心兒仔細注視著這六個小巧玉像,雙眼眨也不眨,似是在回憶思索什麼。
只見她美目睜啟,眼前似乎看見一個坐在卦攤之後,正自撫須微笑的年老道人。於心兒目光閃動的再次看向六個小巧玉像,纏滿白布的右手略顯吃力的緩緩抬起,和左手一起在胸前結成一個印訣,深長呼吸之後,低聲誦道:
“天神留吉,六壬靈兵!運形變化,玉炁混凝!”
黑暗監牢之內,清亮光華輝映而起,更見明亮,轉眼間便將四下裡映得纖毫畢現,隨著濃郁靈氣逸散,空氣中靈壓驟漲。
於心兒焦蜷半邊的長髮無風而動,衣裙也緊貼在身,她捻定印訣,驚訝的注視著面前散發耀眼靈光的六個玉像。
“於心兒!你在幹什麼?”
一聲呼喝從外間傳來,看守監牢的趙姓長老察覺到異常的靈力波動,閃身至於心兒所在監牢之外,大聲喝問。
於心兒眼神顫動,一陣猶豫不決之後,終於再將印訣捻緊,沉聲道:
“疾!”
律令喝出,六個小巧玉像光芒大放,竟然伸腰展背的爬起身來,顯得靈性十足,有如真人一般。
這六個玉像每動作一下,體型便變大一分,從寸許來高,長至尺餘,轉眼間便高過於心兒。六尊玉像重疊在一處,有若虛幻無形的光影一般,將於心兒的身形也沒在其中,直至將丈許長寬,兩丈來高的監牢擠得滿滿當當。
石門開啟聲傳來,正要進入的趙姓長老被眼前景象震驚,正不知該當如何之際,一個磨盤般大小清亮光拳乍現眼前,大力湧至,竟將他一拳轟得跌撞在後方石牆之上。
趙姓長老混身劇痛,眼見前方靈光閃耀,疾將雙手前撐,兩幅淡金咒圖憑空凝出,化作一面淡金光壁護在身前。
一個兩丈多高,腰圍丈許的巨大光人從狹窄石門中擠了出來,一隻蒲扇般的巨手緊了緊腰間束甲,另一隻手則猛得將一柄巨大長戈拄在地中,發出一聲“咚”的大響。
未等趙姓長老將巨大光人看清,驚見眼前光線晃動重疊,又是一個巨大光人擠出門外,從前一個光人體內穿出,在他身邊站定,同樣的整理衣甲,將大手按在腰間佩刀之上,作左右巡視之狀。
一個又一個的巨大光人擠將出來,共有六個,全數身穿重甲,頭戴纓盔,手持兵械,便如六員神將一般。
趙姓長老眼見如此異象,哪裡還能有任何反應,只是高仰著頭,已是看得呆了。
於心兒神色懵懂的走出門外,一時間竟也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何事,抬手從巨大神將腰側撫過,激起一圈飛快穩定的漣漪。一種玄之又玄的聯絡感莫名從心頭泛起,難以解釋,又無比真實。
溼寒晚風吹進,她轉頭望向洞外,目光終於沉穩下來。她向趙姓長老躬身揖禮,隨即在六名巨大光影神將前三後三的簇擁之下,御器向洞外飛去。
清亮靈光轉眼便消失在洞口,趙姓長老這才如夢初醒,疾將傳訊靈符取出,正要催動之時,一個手持靈劍的身影憑空出現在其身後,伸掌在其身後迅疾拍擊,就此將他拍暈在地。
於心兒飛到洞口,見趙姓長老並未追來,猶疑之際不及細想,立即折至山坡之上,輕聲喚道:“小白!小白!”
一個小小白影吱叫著從草木中竄出,躍至於心兒懷中。只見其混身雪白,肋生肉翼,不是於心兒在雲闌山中得到的翼鼠小白還是什麼?
於心兒咬緊牙關,心念已然下定,轉身順著山坡向下俯衝,直至衝進奔騰山澗之中,深潛至底。六名巨大光人散發的靈光立時消失不見,漆黑夜色復又恢復平靜。
一個身影憑空出現半空之中,順著山澗望向下游,將手中靈劍一緊,身形又再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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