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桂花香氣飄進來,沖淡了外間桌上那一碗罪魁禍首的腥苦,日光偏移,灑到小几上的更多,為畫冊上的桃與竹林鍍上層暖光,房中屬於春日的盎然便一下子又濃郁幾分。
閉上眼,彷彿能聽到溪水裹著細細碎碎的桃花瓣潺潺流動的聲音。
纖細濃密的長睫投下一小塊陰影,一雙眼如浸在濛濛的月色中一般,倫珠心不在焉許久,畫冊翻來翻去只看這幾頁竹與桃花,每捕捉到停在樓外的腳步聲便要往外淺淺瞥上一眼。
那碗藥被放置涼透。
過去許久,摺扇在小几上輕輕一磕,倫珠懶懶抬眸,終於捨得看它一眼。
樓下,一男子略為拘束地提著一三層食盒,明明身高腿長,卻非要側著肩膀從屏風旁一小條縫隙中探過上半身,強裝鎮定地問屏風後小憩的荷官們坊主現在身在何處。
荷官們都認得他,一聲不吭地互相碰一碰肩膀,只是笑。
後面有位較為沉穩的荷官撥開眾人上前來,對他頷首行了一禮,笑道,“坊主一直在樓上歇息,晏公子,您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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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初無措地看他經過自己眼前,提著食盒的手無意識摩挲手柄,扭頭掃過一圈只顧著看熱鬧的幾人。
……他只是來送個食盒。
小荷官沒一個願意替他接過這差事的,笑嘻嘻地裝作看不懂他眼中的請求,還有膽大的開口催他快些上樓,別讓坊主等得急了。
這倒是真話,一日三餐不可誤時,要想讓那人老實吃夠飯簡直是難上加難,這要是餓過勁了不想吃,那真叫傷胃。
晏子初也說不清楚自己巴巴跑這一趟到底是想見人還是怎麼,躊躇一路,臨出門前月杏兒還替他發愁,柳正端盞熱茶氣定神閒路過,只道等到地方自會有人替他拿主意。
想來便是如此了。
他愣愣地上樓,再抬頭面前的門大開著迎他,只一眼,餘光盡然不受控制地落在窗邊。
竹林桃枝相得益彰,徐徐展開一扇和煦春光,閒散靠在軟枕上的那人緩緩抬眸投來目光,無形之中撩起波瀾。
眉梢微動,“你回來了?”
晏子初點點頭,站在門口拍了拍一塵不染的外衫,這才邁進房門。
藥汁放涼後平添七分澀味,晏子初嗅了嗅,本能地皺眉,問,“你哪裡不舒服?這又是什麼藥,都放涼了。”
倫珠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翹了翹唇角,“一併端過來罷。”
晏子初老實折回去將藥碗端起來,又聞了聞,被濃重的苦狠狠衝了一下。
倫珠收回目光,不動聲色將畫冊拿到一旁,往軟枕下塞了塞,若無其事問道,“吃什麼?”
“上湯鱸魚,筍焙鵪子,蟹肉餛飩,油蔥齏面,小菜是茭白鮓和藕鮓。”
晏子初一道道輕拿輕放擺在他面前,又從最底下那層捧出盅人參鴿湯。
倫珠見了就皺眉,往食盒裡看,“桂花梅湯呢?”
他甫一靠近,晏子初動作就有些不大麻利,僵住的臉上有點無奈,低聲道,“你不喜歡鴿子湯的話,這裡還有一盅雞火蓴菜羹……梅湯性寒,飲用多了會損傷脾胃,我帶了點桂花釀,你要不要喝?”
倫珠抿唇,重新坐正身子,語氣淡淡,“鴿子湯和蓴菜羹都好,我沒那麼挑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