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一頂小香爐倒是同整個房間,同萬丘山這個人來說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萬丘山對此不以為意,用配套的竹製香鉗捏了一小塊瑩白如玉的什麼東西放入爐中。
令人如痴如醉的香味嫋嫋升起,模糊了他冷靜而饜足的扭曲神情。
天邊漸亮,晏家莊中,竹葉暗紋的窗紙後透進來微微光亮,顧長雲被窗外的清脆鳥鳴聲喚醒,還未睜眼便嗅見房中一股淡淡的花香。
窗下的淡青瓷瓶昨夜還是空的,現斜斜插了幾枝嬌嫩欲滴的玉簪,花瓣上綴有幾點晶瑩露珠,模樣喜人。
雲奕這兩日規矩不少,白日又是藥浴又是針灸,昔日好友團團圍住,看著她灌下一碗碗黑黢黢的草藥,之後還要將人送去蒸房燻蒸,一整套下來折騰得雲奕昏昏沉沉,沐浴後回房倒頭就睡。
除去用飯時那半個時辰,竟很少有機會和顧長雲膩在一處了。
這幾枝玉簪還是趁著莊子里人都沒醒送來的,巴巴的說著可憐和黏人。
顧長雲輕輕一笑,指尖愛憐地撥弄兩下花枝,替它抖去露珠。
那位名為晏澄的醫者為他診脈後,對照著從白彡梨那得來的半張殘頁翻了半天醫書,搗鼓出一副貼在腕穴之上的藥帖,一貼便是四個時辰,午後更換,一日下來衣衫上沾了許多清苦的藥香。
其實那日在花谷中並沒有特別嚴重的症狀,貼不貼這個對他來說沒什麼所謂,只是雲奕喝藥太勤,平常時有些聞不得藥味,見她一張小臉蒼白蔫蔫沒有精神,顧長雲暗暗蹙眉,當下便去尋了晏澄,詢問這藥帖的效用,看能不能不用或者換個法子醫治。
聽他認真地致了歉,晏澄無辜一攤手,實誠告訴他這並不是用來解毒的方子。
明平侯少時奔波征戰勞損了底子,身上多處舊疾一直未完全痊癒,退居人後幾年有意無意中過幾次毒生過幾場大病,雖說不能稱是一身病骨,但長年累月為種種瑣事殫精竭慮,與之前康健的身子來比差了不只一星兩點。
院子裡藥香四溢,兩個藥童在涼亭下碾藥,晏澄腕上籠著白玉串珠,微笑著給他斟茶。
“你心口處曾埋有一枚金針,若我猜得不錯,應該是早年常北之戰時受過重創,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危難之際只能鋌而走險,以金針入肉來壓制經脈紊亂,劍走偏鋒,想來金針的主人並非魯莽,而是毅然決然,雷厲風行。”
倒是和他印象中一人的行事風格有些許重合。
他頓了頓,嘆道,“針痕已淡,可自脈象中能隱約窺得幾分曾經……顧公子乃福澤深厚之人。”
大風大浪再怎麼著也盡然消匿,終歸是留著一條命,顧長雲一笑而過,然而望著他唇邊意味深長的弧度,心中忽地一動。
某位二小姐自知醫術淺顯,藉此機會拐帶了晏家莊中最厲害的醫者為他調養底子,自己為此心甘情願任君擺弄,在治病上面配合無比地說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不多時,顧長雲請晏澄對雲奕暫作隱瞞,貼了兩腕的藥帖神色複雜從院中走出,無奈嘆一口氣。
本就嬌氣得很,現在說不定喝著難以下嚥的湯藥還要在心裡美滋滋地想這是一筆好買賣。
看來也不算十分聰明。
顧長雲唇邊噙了笑,頗有些急切地若無其事去尋人了。
將黑乎乎的藥帖貼好,顧長雲不緊不慢正了正衣衫,開啟門窗讓清晨的微風吹拂進來。
是個好天。
喜歡侯爺難哄請大家收藏:()侯爺難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