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中的鞦韆架上爬了薔薇藤,雖說是鞦韆,但晏工抱著讓坐在上面的人更舒服的心思,特意做得更寬敞一些,還加了靠背和兩側的扶手,現在鋪了細蒲席和軟軟的靠墊。
天一放晴,他趕著又架起遮陽的輕紗,看上去竟像是個小些的美人榻了。
雲奕就躲在此處。
輕紗飄揚中,一抹淺紫的纖細身影若隱若現。
聽見腳步聲接近,警惕地回眸去看,身子卻誠實得繼續懶洋洋地窩在原處,剛看清來人,收回目光將臉往軟枕裡掩耳盜鈴地埋了埋。
“讓我看看誰在這裡偷懶。”
晏子初瞧著心情大好,調笑著撩開紗簾,“今早的藥沒喝?專門在這裡躲著啊?”
雲奕慢吞吞轉頭用後腦勺對著他,一副完完全全不想和人搭話的意思。
晏子初隨手摺了朵薔薇,和之前無數次逗弄她一樣,半蹲下一手撐在鞦韆上固定好不讓它亂晃,另一手捻著花在她露出的耳朵上撓來撓去。
“藥我喝了,”沒好氣的聲音悶悶傳出,“你煩不煩人。”
晏子初稀奇地嘶了口氣,把花插在她髮間,“顧公子臉面真大,能讓你乖乖聽話那麼多天。”
這兩日,顧長雲同晏家其他人打交道的時間比和自己待著的要長,雲奕聞言直起身子眯眼上下打量他,懷疑道,“你怎麼老陰陽怪氣的?八百個心眼子留給處理晏家上下那麼多事罷,成天往人家身上打主意。”
晏子初哭笑不得,憤憤伸手捏她的臉,“我哪兒……算了,在晏家你還不放心?他如今一天下來,頭髮絲都不會少一根,況且有晏澄在看著呢。”
雲奕乖乖忍著讓他捏了好幾下,好笑道,“老老實實調養自己的身子罷,莊子裡上上下下將你的顧公子奉為貴客,稱讚有加,他在這可謂是如魚得水,受不了委屈。”
雲奕輕哼一聲,“等晏玄晏筠他們幾個性子皮又坐不住的回來,你記著早早過去敲打一番,讓他們別給我趕著過去惹是生非。”
晏子初滿臉無辜,一攤手,“既然放心不下你咋麼不去?”
雲奕沒好氣拿花扔他,“你別說不知道我成日都在幹什麼。”
晏子初故作為難地點點頭,“行吧,那我就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去提醒一句。”
是提醒他們快些去作怪罷,雲奕心裡直翻白眼,冷笑著攆人,“那您趕緊去忙吧,日理萬機的晏大家主。”
遠遠就聞見苦味,輕紗外幾名清麗少女到處尋找雲奕,其中一人小心捧著藥罐,明擺著打算找到人後先讓人喝上一碗。
雲奕幽怨地盯著她們猶猶豫豫走近,晏子初忍笑,愛莫能助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花給她戴回去,逗她,“好麼,我走了,應接不暇的晏二小姐。”
結果是被雲奕毫不留情踹了一腳讓他趕緊走。
晏子初朗聲大笑,隨意撣兩下衣襬悠然離開。
幾名少女怔怔地看著他就這麼帶著一個不大明顯但還是能看出來的鞋印走了。
一人率先回神,馬上意識到這隻可能是自家小姐踹的,忙招呼著過去送藥。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雲奕悶悶不樂地把臉重新埋回枕中。
說曹操曹操到,晌午剛過,晏玄等人就一路御馬直接奔到了家門口,半大小子精力旺盛,悶頭睡一覺吃一頓飽的又是生龍活虎,正是發愁無事可做時得了顧長雲在莊子裡休養的訊息,少不了覺得好玩,你推我攘地跑去看新鮮。
晏子初確實傳了話讓他們安生點別惹了小姐發火,只可惜本該管他們的晏剡近日忙著料理喋血教那堆破事,分身乏術,反正想著只要不少缺胳膊少腿就不算大事,壓根無暇去多看他們一眼。
於是顧長雲午休後一開門,所見到的就是院牆上整整齊齊蹲了一排人,乍一看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景緻。
他面色微妙,剛欲開口,牆頭上的人齊齊扭頭,登時如鳥獸散。
……嗯?
去藥廬後晏澄得知此事,瞭然一笑,“那必當是晏筠晏和他們幾個了,對你很是好奇,”他一邊分揀著藥材,想了想,忍俊不禁,“或許也能說是敬佩罷,畢竟一個個都是自小被子寧反覆摔打指教著過來的。”
顧長雲抬了抬眉頭,有些能體會這些少年人的心境,想起當年父親請了好友遲將軍來當他的武師傅時,在外面凶神惡煞給誰都是冷臉的大將軍一見著自己夫人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百鍊剛化為繞指柔,那叫一個心思細膩,體貼入微。
只可惜遲將軍身隕沙場馬革裹屍還,遲夫人悲痛欲絕,一病不起。
遲府喪幡飄蕩,父親從葬禮上回來後將自己關到房中,強忍哀惋,只嘆靈堂中擺的乃是一副夫妻同心棺……
晏澄沒有打擾他的出神,將分好的藥材一一用草紙包好,去屋中拿了一盒物什放到茶桌上。
顧長雲眸色重歸平靜,轉了下手中細瓷茶盞,問,“我的藥?”
晏澄也沒說是或不是,把木盒往前推了推,“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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