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寬闊,浮光躍金,不遠處山石中一條小澗順著地勢潺潺流下,匯入湖中。
一行人在林間停留休息,雲奕渾身沒長骨頭似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顧長雲抱出馬車,落地時還要佯裝沒站穩往人家懷裡蹭。
晏子初咬牙切齒,神情僵硬地錯開了臉,一回頭看見晏塵目瞪口呆,面無表情鉗了他的下巴一轉,“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晏塵誇大其詞地扶著他的胳膊慘叫,可憐巴巴的,“晏哥疼疼疼疼……”
晏子初一陣惡寒,鬆手在衣上擦了擦,“離我遠點!”
雲奕替顧長雲整理好因先前被自己強拉上馬車,而後又胡鬧弄得更亂的衣領,偏頭朝被晏楠架走一臉痛心的晏塵得意一笑。
顧長雲輕託著她的下巴轉回來,見眾人四下散去,指腹擦過微微紅腫的下唇,展顏一笑,帶點委屈的意味低聲道,“所有人都看到我被雲兒拉上車,簾子放下誰都看不見,但人能想得更多,清白沒了,怎麼辦?”
雲奕忍笑,握著他的手腕帶他往馬車後走了走,強搶民女似的把他推到車壁上,胳膊撐在身側,挑眉道,“公子的清白放在我這,我替公子收好。”
顧長雲的目光順著她頸子下移,氣定神閒,抬指撫過唇角一點點傷痕,故意嘶口氣,玩味道,“雲兒果然牙尖嘴利。”
遠處傳來晏子初氣急敗壞的聲音,“晏子寧!青天白日的!你給我收斂點!晏家可沒人像你這樣式的!”
“知道了,”回答絲毫不走心,雲奕挽起他的手臂帶他往湖邊去,和顧長雲耳語,“別理他,晏家也沒人像他一樣成日嘰嘰喳喳的。”
真當他聽不見?晏子初嘴角抽搐,眼不見心不煩地轉身坐到墊上。
顧長雲淺笑,“這樣說兄長真的沒關係麼?”
雲奕吐了吐舌,“他挺得住。”
顧長雲一怔,無奈笑開。
趕路是個苦差,無論騎馬還是坐車都不好受,雲奕站在水邊舒展腰身,掰掰胳膊掰掰脖子,看得顧長雲沒忍住開口讓她輕點。
樹林間靜謐,耳邊只有潺潺流水聲。
顧長雲抱臂靠在樹幹上看她撩水,視線溫柔,忽而耳尖一動,微風拂過枝葉,他側眸望去,一隻赤腹振翅而起。
雲奕停住動作,問,“怎麼了?”
顧長雲斂眸,看那藍灰色的小鷹在空中低低盤旋幾圈,準確找到位置往這邊俯衝而下。
“!”雲奕瞳孔驟然一縮,死死盯著它鋒利的爪,猛地起身反身後撲,“長雲!”
白衣盪開,顧長雲上前展臂環住她的腰身往懷中一帶,腳下一轉,赤腹鷹收起翅膀,斂了利爪輕飄飄落到他另一側大臂上。
見她像是當真受了驚嚇,顧長雲胳膊一抬,赤腹順著主人的心意扇動幾下翅膀,落到頭頂的樹枝上。
察覺身後幾人聞聲探頭看了幾眼,見沒有異常兩人只是抱著,悻悻地縮了回去。
顧長雲低頭親了親雲奕的發頂,哄道,“雲兒,嚇著了?怪我沒同你說過,這是我從小養大的鷹,來送信的。”
赤腹居高臨下,偏了偏頭,用尖尖的喙梳理翅膀上的羽毛。
“我沒事,”方才一下斷了線,雲奕難為情地從顧長雲懷裡抬起臉,對上頭頂一對黑豆大小的鷹眼,莫名從中品出了一絲類似於人的無語神色。
饒是赤腹小心收了爪子,顧長雲衣上還是被撓了一道印子,雲奕摸了摸布料撕裂的地方,“待回到荊州我找人給你重做衣裳,”她頓了下,鬆鬆攏起他的寬袖,“到時候還是做劍袖吧,方便些。”
顧長雲彎腰,拿帕子擦去她靴上不小心蹭到的青苔,問,“不好看?”
“好看,”雲奕想也不想,輕笑,“寬袍大袖風流倜儻,劍袖勁裝恣意瀟灑,公子這個人生在我心尖上,自然是穿什麼都好看。”
顧長雲颳了下她的鼻尖,“好話一籮筐。”
雲奕拿過他手中沾了綠泥的帕子,“讓幫忙送信怎麼能晾著人家,你看它帶來了什麼訊息,我去水邊洗一下手帕。”
顧長雲皺眉,欲伸手攔她,“你無需避開。”
“但帕子不能不洗,”雲奕靈活躲過,心嘆他仍是太過敏感,安撫地笑笑,“這一路上用得著手帕的地方多著呢,等會泥巴幹了就該留下綠痕了。”
她隨手撩幾把清水,展開帕子認真搓洗,一回頭顧長雲眸色深深地站在原處,和肩上站著的赤腹一起盯著她看。
莫名就有點想笑。
雲奕擰乾帕子,無奈笑道,“好了,我來了,拿出來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