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大人血諫,趙貫祺清洗朝堂……哪位項大人?”兩人靠坐於樹下,雲奕皺眉,靠著他的肩膀問,直覺此人和顧長雲有些關係。
“前禮部尚書,幼時幸曾受教開蒙,”顧長雲閉了閉眼,掩去胸中驚濤駭浪,淡聲道,“項大人教我不足兩月,我便換了先生。”
雲奕往他身上貼了貼,餘光瞥見另一熟悉人名,隨口小聲唸了句,“周遇監修河堤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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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雲從沉默中抽身,抬眸看她,學她的語氣,“哪個周遇?”
雲奕一時啞然,越過他去逗草地上的赤腹,乾笑兩聲,“哈哈,它真是公子從小養大的嗎,之前怎麼沒在府裡見過?居然能找對地方,本事不小啊。”
顧長雲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片刻後,晏塵叼著肉乾被人拍了拍肩膀,疑惑回頭,對上顧長雲和善的笑容。
“勞煩,不知可否借筆墨一用。”
“啊我給你找找,”晏塵埋頭翻口袋,好奇問道,“小姐呢?馬車裡應該備的有吧……”
顧長雲接過紙筆,微笑,“她回車裡反省了,我不打擾她。”
“……”晏塵嘴角抽搐,目送他慢條斯理走到馬車旁攤紙寫字,又見雲奕悄咪咪掀開條縫,還未露臉就被人輕描淡寫的一眼給壓下了動作,可憐兮兮給簾角放了回去。
不禁嘖嘖稱奇,向顧長雲投去欽佩目光。
能讓那祖宗乖乖反省,能耐不小。
赤腹帶著回信離開,在天際線消失成幾乎看不見的小黑點,顧長雲收回視線,淡淡地垂下了眼簾。
之後幾日又陸續回來過幾次,看羽毛的顏色是換了幾隻,都是赤腹。
顧長雲非讓她和自己一起看,大致是些朝中的局勢變動,意料之內絕不會轉好,但也沒想象中壞,然而越靠近荊州,雲奕就越發覺他平日裡的反應隱隱有些變化。
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少話。
雖然在晏子初這些人面前本來就少。
雲奕大概能猜中剛開始他的想法,是想在晏家人面前留些好印象,但一封封接到赤腹送來的信卷,顧長雲越來越沉默。
下一場細雨,眾人停在高大樹下等雨停。
因臨近荊州邊緣,晏子初終於不再時時刻刻擔心哪個沒看住她就跟顧長雲跑了,轉為眼不見心不煩地溜達到隊伍前側。
樹下顧長雲鋪開自己的披風讓雲奕坐下,林間氣息潮溼,他眼底沒什麼波瀾,抬手接住一滴從葉上滴落的水珠,雲奕隨著他的目光抬頭看,頭頂被布料輕柔擦過的觸感清晰,顧長雲展臂從後上方虛虛環著她,寬大衣袖自然垂下,遮擋住從半空懸落的溼意。
顧長雲從她眼中望見了自己的影子,心頭一處地方往裡陷了陷,俯首剋制地貼了貼她的額頭,調笑道,“還好今日穿的仍是寬袖,好替雲兒擋雨。”
雲奕靜靜地望著他,回想起昨晚半夜醒來見到的情景。
馬車中鋪著毯子墊子,她睡之前枕在顧長雲膝頭,知道在自己睡沉後,會被他小心翼翼挪到更舒服的軟墊上,迷迷糊糊一睜眼,一抹微弱的亮光映入眼中。
顧長雲側坐在她身旁,一手抬起,亦是用寬袖這樣為她擋下大部分的光亮。
昏暗中,顧長雲神色平靜清冷,狹長的眸子微微低垂,帶著點晦澀的意味。
雲奕慢慢清醒過來,無聲無息側了側臉,看見一張白紙對摺立在她這邊的桌上,也是在擋燭光。
顧長雲面前攤著那幾張窄窄的信卷。
雲奕半闔著眼,默不作聲地陪他看了半夜。
溼潤的雨絲夾雜在微風中撫到臉上,雲奕回神,下意識勾著他衣角的手指蜷了蜷。
顧長雲低頭托起她的長指端詳,心中默嘆,也不知這般細瘦的腕子是怎麼提得起長刀大殺四方的。
話說他好像除了在最開始見過雲奕和陸沉交過手,往後從未見她在自己面前同誰動過干戈。
雲奕抬眼看了看另一處樹下閉目養神的晏子初,湊到顧長雲耳邊小聲沉吟,“要不然咱們回去吧。”
顧長雲一怔,驚訝地抬了抬眉頭,“嗯?”
雲奕抬手按在他腰側,溫熱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