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招攬
眼看就要力竭的朱鴻旭仍舊堅持要手下進門議事,本該就這麼離開的青陵一行人卻留了下來,就歇在這破落小院的隔壁院子——守株待兔。
這一條小巷幾乎都是朱鴻旭的人,騰出個院子輕而易舉,院裡有一株盤根錯節的老榕樹,枝繁葉茂,青陵就坐在樹下的藤椅上看書,傍晚時分,朱鴻旭身邊那個陰柔的中年近侍帶人送來了晚膳,還有一個白瓷小盒。
“這裡頭是主子家中的秘藥,名叫白玉露,我家主子見小公子臉上有傷,特命奴才送來的,只要用上一用,必定不會留疤!”
哪怕是在這又偏又小的鎮子上,太子送來的飯菜也差不到哪去,還因為妙緣這十道菜裡有六道都是素菜。
天色漸晚,青陵躺在臥房裡還在看法本,他之前看的多數都是用於防身,或者一些複雜晦澀的上古法本,連陣法都研究過,都只是淺顯瞭解一些罷了,如今仔細研究起來——什麼術法都能用來當殺招。
驅鬼殺人,生抽人魂,拘魂煉鬼,其實萬變不離其宗。
偶爾瞧見看不懂的,還有商長珩能在一旁指點——多數指點的都是怎麼殺人。
青陵揉了揉眼角,將法本擱在枕側,側躺著仰起臉,剛好與盤坐床榻的商長珩對上視線,他笑了笑說:“我真是越來越像個邪門歪道了…”
哪怕不看他的那些術法,養了個這麼兇的邪祟,渾身陰氣往那一站就像個邪修。
“邪門歪道也好。”商長珩不笑的時候,眉眼輪廓就會顯得更加鋒利,“能保命的都是好法,邪祟傷不到你,人也傷不到你。”
平靜的對視一瞬,青陵不著痕跡地錯開了視線,輕聲說:“欠天道的債也變多了。”
“別怕。”商長珩的聲音很輕,目光也在剎那間變得柔和,“有我呢。”
青陵不自覺地又瞧了過去,忽地伸出手,碰了碰商長珩擱在自己膝前的手,兩隻手自然而然地十指交握,於是青陵就這麼瞧著彼此相牽的手,彷彿有無形的紅線纏繞其上。
可青陵猶嫌不足。
他想要更多…想要紅線將他們纏在一起,一生一世,想要這一紙婚書為他留住千年前的邪祟,可青陵自己都知道這太貪心了。
天下夫妻都不見得能攜手白頭,他與商長珩這場姻緣,都好似自詭譎陰謀中偷來的。
他拽了拽商長珩的手,溫和眼神都浸著柔情,始終披著的那層冷淡涼薄被剝開,柔軟的青陵不見得是最真實的他,但一定是隻有商長珩能瞧見的。
商長珩便明白他的意圖,順勢俯下身去,輕輕吻在青陵的臉頰,低聲喚他:“青陵…吾妻。”
青陵用另一隻手勾住了商長珩的頸,淺色的中衣袖口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腕,因為商長珩又撐起身,他忽然用力將他壓下來吻了上去。
他已經不再是被商長珩逗一下就青澀到手足無措的男孩了,甚至學會了主動撩撥商長珩,吻得細致又曖昧,但最後被放開的時候還是喘得發抖,商長珩就這麼吻在他的眉眼和臉頰,像是安撫。
“長珩。”清越的聲音浸著顯而易見的歡喜,文秀的眉眼也噙著笑,他泛起桃粉的指尖碰了碰邪祟蒼白的臉,低低地說:“你也別怕。”
不要害怕,長珩。
即便這條路再黑再冷,我也願意陪你走下去,哪怕道路的盡頭你我終將離散,但只要有此刻——只要此刻你我兩情相悅,哪怕只有一瞬,也算地久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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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朱鴻旭終於從隨時要斷氣的虛弱中恢複過來,他要啟程去定州,臨行前特意來院子裡對救命恩人辭別。
“我見三位這一路上似乎是在尋什麼東西。”朱鴻旭仍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氣色卻比前幾日好上許多,“若有什麼我幫得上的,盡可說來。”
妙緣和祝樂知對朝廷避之不及,各自躲在屋裡,唯有剛從床榻爬起來不久的青陵見了這位身份貴重的太子,可他也起得匆忙,連頭發都只是隨意用木簪挽了一下,依照這樣的衣著待客顯然是極不合禮數的。
但朱鴻旭沒有怪罪。
青陵也無所謂,他其實還沒太睡醒,有些懨懶地垂著眸,輕聲道:“路見不平,不必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