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沒有繼續威脅。
青陵本也沒打算真把這位命不久矣的太子弄死在這兒,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祝:“壞了規矩的人得承受代價。”
朱鴻旭的臉色這才變得好看了點,他說:“這一年多來,我在民間找尋能人異士許久,又怕不可信,多方打聽,才探聽出通州的祝家,與妙緣師父所在的無念寺,在此之前…也曾派人去祝家,但祝家的少主正外出遊歷,去無念寺的人也說,住持的弟子在外,所以找到兩位…其實也是你們長輩的意思,至於青公子——”
他頓了頓,看向青陵,又笑了,“實在是意料之外。”
兩位晚輩都沒吭聲。
開口的居然是坐在青陵身邊的商長珩,他淡聲道:“說罷,你怎麼知道有陰行眾人插手爭儲?”
他將爭儲這種話說得光明正大,朱鴻旭勉強地笑了下,說:“其實最初也沒想太多,大抵是兩年前…我自西北剿匪還朝的路上,染了風寒,人哪有不會染疾的呢?本也沒當回事,沒過多久便好了…可還朝的那一路上卻是諸事不順…”
朱鴻旭一說起來,那笑都幾乎成了冷笑,還帶著幾分瘮人的恨意。
他那一路何止是不順,簡直像是給天捅了個窟窿遭報應似的,什麼山上滾落巨石、路上莫名塌陷,沒回都是沖著他命來的,要不是這些巧合實在是不像人能幹出來的事兒,他幾乎都要懷疑有人故意推石頭下來想砸死他了。
但事實是山上什麼人都沒有,道路垮塌也毫無來由,他剛好了沒幾日的風寒也捲土重來,直至回到都城更是一病不起,強撐著上朝直接在大殿上咳血暈厥,自此便纏綿病榻,那些如影隨形的意外也時不時地出現,有一次他臥房甚至起了火,好在身邊伺候的人發現及時撲滅。
到了這種地步,是個人都得尋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朱鴻旭原本不信鬼神之說,現下確實不得不信了。
“倘若當真是我命不好,也就罷了。”朱鴻旭的神情說不上是恨還是失落,他無言了好一會兒,才如同失望似的,輕聲說:“可從我運勢衰敗之際…胎中不足常年臥榻的三弟卻好了起來…你們明白嗎?”
說到這兒時,他已經笑不出來了,神情都是木然的,又提了提唇角,像是想強迫自己繼續撐著那張笑面。
“我憐惜他年幼喪母…二弟早夭,我就這麼一個弟弟…我是當真疼他啊!咳…咳!我…咳咳…”朱鴻旭又猛烈地嗆咳起來,他咳得淚都湧了出來,渾身都在顫抖,只能拿帕子掩住唇,俯身趴在桌子上,等他終於咳完了,那帕子也被猩紅洇透。
他撐著一把病骨,又坐直了起來,實在覺得難堪,結果一抬頭,卻發現坐在他斜對面的青陵正失神。
青陵的確是覺得這個故事有那麼…幾分耳熟。
“母後懷著他那年,邊疆又敗了……母後憂思過度,他也胎中不足,生來體弱,時常纏綿病榻,有幾次險些活不下來……能繼承大位的就只剩他了。”
商長珩從前說過的往事在腦中浮現。
何其相似。
千年前的商長珩與商長筠,千年後的太子與景王…從天災為始的滅亡之路,定州裕洲前所未有的水患…
還有祝家那大兇的離卦!
青陵原本就懷疑商長珩的死,那當年繼承大統且十分信任卿芥的商長筠,又在血親兄弟的死裡做了什麼?或者說…做了多少?
“氣運,他拿了你的氣運。”商長珩的聲音驟然響起。
青陵猛地回神,也在剎那看向了商長珩。
氣運。
他同樣被拿走了氣運。
而商長珩一個人的氣運…足足支撐了青家千年的衣食無憂。
祝:“不止拿走了氣運吧,你能活到現在,估計是因為紫氣還沒徹底被奪走,那就是你的天子氣運,你身負業障,黑得冒煙,估計也是對方想要快點讓你死使得手段。”
她旁邊的妙緣順勢接上:“你生機虛弱,陽火近熄,又瞧得見商施主,想來這兩年裡,氣運已經被拿得差不多了,這法子實在陰損,小僧從前聽過,有邪修能為人逆命換命,只是從未親眼見過,也不知如何能解。”
朱鴻旭所說是真是假,其實騙不了陰行中人,偷天換日尋常人看不出來,可他們卻一眼便能瞧出端倪。
在外頭時祝樂知因為業障而不願意插手,但見著朱鴻旭後卻改了主意,正是因為她也發現這業障來的古怪。
就連瞧不見所謂天子紫氣的青陵都能看出朱鴻旭身上似有若無的違和感。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救是另一回事。
朱鴻旭本就慘白的臉這下更是一絲血色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