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換命
能看見，自然也能聽見，即便這位年輕的公子知道那突然出現的男人不對勁，但還是沒忍住問了句：“我身上…有什麼東西？”
這話一出來，他自己的隨從臉色都變了，都警惕了起來好像隨時準備動手。
青陵抬頭看了眼日光，忽然開口：“進屋去說罷。”
今日天氣不錯，日光和煦，但商長珩是陰物，離這些至陽的東西越遠越好。
年輕的公子直說自己姓洪，沒有說名字，便將眾人請到了屋內，這小院看著破落，但屋子裡卻內藏乾坤，佈置得稱不上精緻，但卻能讓人住得很舒服，連椅子上都墊了毛氈，桌上還點著香篆。
青陵暗想，這位還挺沉得住氣。
那香篆應當是剛點上不久，想來他們在門口的時候，那位病弱的洪公子就是在這兒打香篆了。
洪公子揮退了手下，適才開門那個中年男人還想跟進來，也被這位公子以“上茶”為由支開。
“我早知道三位了。”洪公子沒有急著繼續追問那個問題，而是彬彬有禮地說，“冒昧有請，實為唐突…只是三位應當也瞧見了，我這身子只怕拖不了太久。”
何止是拖不了太久，您都能看見鬼了，青陵在心中暗想，又覺得奇怪，這位洪公子給他的感覺就是說不上來的古怪。
然而祝樂知卻很快發現了那違和感的原因，只見她神色愈發變幻莫測，又嘆了口氣說：“我就說這事兒不該摻和，你身負紫氣，這是…天子氣運啊，太子殿下。”
她語出驚人，青陵和妙緣也都露出微詫神色，但對面的當朝太子朱鴻旭是當真驚得愣住了。
片刻後，朱鴻旭貌似平易近人地笑了下，“祝姑娘這雙眼睛可真好用。”
那他知道幾人的底細就不奇怪了，當朝太子，一朝儲君，未來天子，在大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查什麼查不出來？
祝樂知又唉聲嘆氣。
其實太子也不見得就有天子氣運，說不定東宮之位就被奪走了呢，可眼前這位公子自稱姓洪，如今朝中會喘氣兒的皇子就兩位，名字裡有個同音字的也就只有太子朱鴻旭。
青陵也恍然，難怪他覺得這人有些地方與商長珩相似，原來都是天潢貴胄，還都曾經上過戰場，但無論是生前還是如今的商長珩，都要更加的冷冽鋒銳，他冷得像一柄堅冰鑄成的、殺意凜凜的刀，在飄搖的亂世中浴血搏殺，在望不見光的長夜中悍然前行。
朱鴻旭卻是內斂驕矜的，他是生在大夏盛世的皇子。
眼下，今朝的太子將曾經差一點就成為大周亡國君的商長珩對視。
“你快死了。”商長珩毫不留情地冷淡開口。
朱鴻旭大抵是覺得新鮮，還從來沒人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現在也沒有，眼前這位顯然不是人，而且也在他的調查結果之外，於是便謹慎地問道：“這位是？”
商長珩沒理會他，倒是青陵淡淡道：“亡夫長珩。”
亡夫。
朱鴻旭再一次真情實感地驚訝了，他看了看那位形容俊美蒼白的邪祟，又瞧了瞧這位清雋文秀的冷淡公子，罕見地哽住無言，在掩著面狼狽地咳了幾聲後，才勉強應了兩聲：“原…原來如此。”
青陵沒理他，而是看向了祝樂知。
祝樂知有些為難地蹙眉，她再厲害也只是個江湖草莽，說好聽點那就是個生意人——不入流的商人而已，對方可是當朝太子，都說伴君如伴虎，萬一哪個字惹得太子殿下不高興，人家一怒之下想殺了他們，都沒處喊冤去。
民不與官鬥。
更不能與皇室鬥啊。
“江湖人是不管朝廷事的…”祝樂知聲音很低。
“可我不是洪公子嗎？”朱鴻旭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太子還在定州賑災啊，你說是不是，祝姑娘？”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像是沒什麼力氣了，但尾音卻微微上挑，帶著一絲威脅意味。
祝樂知眉頭皺得更緊了。
青陵一垂眸，淡聲道：“那今日這裡的人死光了，也沒人會在乎一個死在這兒的富家公子吧？”
比起朱鴻旭隱晦的威脅，青陵這就跟拿刀懟太子脖子上沒什麼區別，一直八風不動的朱鴻旭忌憚地看了眼青陵和他那位亡夫，隨即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那倘若有你們的人插手了朝廷的事呢？既然有規矩，有人壞了規矩，你們會怎麼做？”
他看著青陵。
其實這話就帶著幾分服軟的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