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炮製
“這是…？”商長珩饒有興致地看著青陵的動作。
他原本就是殺性重煞氣深的厲鬼，會喜歡上青陵也因為那不是一朵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而是一株遍佈尖刺的藤，縱然那上頭開著一簇簇綺麗嬌豔的花，也難掩其鋒銳的進攻性——盡管從表面上看，他柔弱又斯文。
“那小子給祝姑娘下了蠱。”青陵言簡意賅地解釋，手上的動作沒停，又閑話似的問：“你怎麼樣？”
商長珩瞥了眼遠遠蹲著的祝樂知，這片地方從前是大周的藩國，但這種崇山峻嶺被覆綠植地形複雜又險要的地方，當年他其實也沒來過，東夷離得又遠，從後世的史書裡，商長珩見過這塊地方幾次更名，時而自立為王時而俯首稱臣，到了如今，這一支異族人又成了大夏的臣。
不過大周與東夷打了幾十年的仗，將士中也有出身西南的，商長珩也曾聽他們提起過，西南的群山中有養蠱人，這些人通常不會下山，他們生在山裡，死在山裡，種田編藤過活，養毒蟲——也就是蠱，也只是為了醫病。
或許也為了防身。
總之那個時候，這裡找出個能識字的都難。
千年過去了，他們依舊住在山裡，想要出去要走長長的、崎嶇的山路，無論下雪下雨還是刮風，這些壞天氣在山裡都會加倍的惡劣，但…這養蟲子的手段可是更高明瞭。
還有點意思。
“梯田後沒有路，都已經被雜草矮樹封死了，山與水脈交錯，不過有高處，天亮以後先去峰完，又饒有興趣地瞧了眼角落裡的那朵蘑菇，他是厲鬼，當然也能敏銳地感覺到祝樂知身上多了另一道生氣，便又說道：“她身上那個東西的味道，和寨子裡那些人的都一樣，但不知道是整個寨子都在養蠱，還是——”
他沒說下去。
但幾人都明白了。
若不是都在養同一個蠱，那說不好…就是都中了蠱。
青陵的指尖又輕輕一點，桌面上的小紙人僵硬地邁著腿，彷彿提線木偶般，操控它的人神色平靜地說：“那我想，後者的可能性還是更大一點。”
站在寨子外的時候，青陵覺得這裡頭像世外桃源，穿著奇異佩戴各種精美飾品的男女載歌載舞，但從阿吉出現開始，這座寨子就顯得鬼氣森森陰氣彌漫，活脫脫像個養了一寨子邪祟的鬼村，只不過因為那些生氣又按耐住了自己的想法。
正說這話，竹樓外已經響起了僵硬的腳步聲，一道身影緩緩接近，而後慢吞吞地開啟了門，於是穿著未變只是面板猩紅到彷彿被剝了皮的阿吉就這麼走了進來，他的面板上海印著漆黑的紋路，木然的臉上沒有表情，唯獨眼中浮現著難以壓抑的暴怒與驚恐。
青陵覺得挺有意思。
他甚至在這個阿吉的身上看見了一點自己的影子——但也不太一樣的，因為阿吉的暴戾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
就連他動手的時機和手段都那麼的…莽撞又粗糙。
這絕不會出現在青陵身上，青陵一直都內斂又謹慎，他什麼都不說的時候，清秀文雅的眉眼便顯得清清冷冷，好似一株純白的、孤高的玉樹，然而只要一旦感覺到威脅，這株漂亮的白玉植物就會悄然伸出帶著尖刺的藤蔓，偏偏那上頭還有馥郁妍麗的花當做表象，而後——
毫不猶豫地將所有威脅全都勒死、碾碎。
於是兩個年歲相仿的少年就這麼對視上了，阿吉站著，青陵坐著，可偏偏坐著的那個人彷彿高高在上，輕蔑地打量著眼前已經被死死勒住後頸隨時可能喪命的獵物。
——商長珩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喉結幾乎是不受控的劇烈滾動了一下。
青陵當真是…沒有一處是他不喜歡的，他想要攥住這一截將尖刺狡猾地隱在花叢之下的藤蔓，便堂而皇之地伸出了手，輕輕撫在青陵綢緞似的黑發上。
但藤蔓溫馴地收起了尖刺——青陵抬眸瞧了一眼他，那眼神有幾分疑惑，又溫軟無害，簡直像是在撒嬌。
商長珩不動聲色，片刻後才低低地說：“沒事，做你的。”
這話就好像在說，沒關系，反正有我。
青陵絕大多數的底氣都來自於這個杵在身邊的千年邪祟，於是他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阿吉，語氣堪稱平和地開了口：“要麼你現在把這個姑娘身上的蠱解了，要麼我解決了你，你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