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輕輕點在了桌面上紅色的小紙人腦袋，全身都不由自己的阿吉頓時覺得頭輕鬆了很多，他幾乎想都沒想，先發出一聲冷冷的笑，隨即發現自己似乎是能說話了，於是短暫震驚後，立刻露出嬉笑神色來，“母蠱死了，子蠱也會死，死在她身體裡，蠱裡的毒就會——像被滴進了水裡一樣，她立刻會因為劇毒攻心斃命！”
青陵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那就不好辦了，萬一殺了這小子，祝樂知隨後就跟著他下去，豈不是弄巧成拙，好在青陵沒有一開始就對阿吉下死手，他當然會斬草除根毫不留情，但在那之前總得把事情弄清楚，也正因如此，祝樂知還能蹲在一邊做大蘑菇，而不是變成一具冰冷冷的屍體。
但他這手傀咒只能控制阿吉，不能直接控制他的腦子，否則只要一聲令下，指哪打哪。
阿吉似乎很喜歡青陵對他束手無策的樣子，他還在笑，只是之前隱藏的惡意統統傾瀉了出來，就好像髒汙的黑水一樣流淌在眼中。
“我死了，母蠱沒了巢也會死。”阿吉還笑了幾聲，才接著說：“你的朋友想活命，最好還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阿姐在外面可是大人物，我們養著同心蠱，我死了她立刻就會知道，同心蠱已經記住你們的味道了，只要你們出現在她方圓三裡之內，她身上的蠱就會認出你們，你們就算是從寨子裡出去，也會變成過街老鼠！”
阿吉還是聰明的，他怕死，所以將底牌明明白白地擺出來，要讓這些人知道，殺了他不僅是帶上一個同伴的性命而已，他在外面也是有靠山的。
青陵的眉頭皺更緊了。
——外面還有一個？那斬草除根有點麻煩，不管阿吉那個阿姐是什麼人，只要結仇，那就沒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可能。
只有死得連詐屍和鬧鬼都不可能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沒有後顧之憂。
阿吉從青陵的沉默中品出幾分不妙的預感，他也沒有見過什麼外鄉人，這次好不容易遇見，迫不及待地想要拿他們煉鬼蠱，誰能想到他們之中那個…氣味最古怪的、看著也最文弱的，竟然會有這種詭異莫測的手段！
阿吉不後悔動手，只是後悔第一個下手的不是這看上去斯文瘦弱的小少爺。
“欸。”祝樂知動了動自己的手，發現兩隻手都已經沒反應了，偏偏從外面看還感覺不出什麼不對，那兩只覆著薄繭的白皙手掌很自然地垂著，她無奈道，“我剛才就不該手賤那一下，拎鞭子抽死這小子就對了。”
她倒還挺冷靜。
“不然…”青陵像是有些猶豫，但瞥向阿吉的眼神不懷好意，“將他的魂抽出來一點吧，人變成傻子，蠱又不會死，等我們研究明白這蟲子是怎麼回事——或者再找一找養蠱的，總不可能天下沒人解得了這蠱了。”
他說得太輕描淡寫，但寥寥數語下的狠辣也是實實在在。
尤其是語氣也很認真，彷彿下一秒就要動手了。
“行啊！我最會了！”祝樂知幹脆兩腿一盤坐在地上，兩隻手就在膝蓋上耷拉著，她也揚起阿吉的那種笑，嘻嘻了一聲，“其實也不用找別人，我們祝家有一門控魂術，專門抽人生魂下咒，再把魂往回一放，這人就對施術之人言聽計從啦！不過嘛——”
她頓了頓。
妙緣很配合地接上話問：“不過什麼？”
祝樂知又笑了一聲，“真那麼好用不是人人都能被做成傀儡啦？很不容易的，抽魂的時候容易傷到生魂，下咒的時候那一半生魂可能就挺不住散了，但活人身體裡還剩下點，又不會死，只是日後做個白痴咯，若是失敗了，咱們再帶著這個傻子去找人解蠱也成啊。”
她說完對妙緣揚了揚下頜——她哪敢使喚青陵。
“小師父別看著了，把家夥都拿出來啊。”
妙緣心想你讓我拿什麼呢，我們佛門弟子哪知道你那些玩意兒都是幹什麼的？但他還是轉頭去翻行禮了，還裝模作樣地擺出了個小香爐和幾樣法器，看這架勢就是要開壇幹活。
青陵單手撐著下頜，這會兒看都不看阿吉，而是將眼神放在商長珩的身上，就這麼仰起臉瞧著他，眉眼間還帶著那麼點兒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那個阿姐說不定會找來。”青陵故意哼出了聲無所謂的笑，“咱們不如等一等，一起解決了。”
商長珩從善如流：“好。”
阿吉愣愣地看著這群人就這麼忙活起來，還商量著要如何炮製他，惱怒與恐懼交織撕扯著他的理智，但此時此刻已經是恐懼佔了上風——因為他發現這些人好像是真的沒有被威脅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