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下咒
祝樂知一個小姑娘,這三個多月裡身邊的男人就只有青陵和妙緣,外加一隻千年厲鬼,當然不可能是懷孕了。
但他們此刻在群山中的小寨子裡,電光火石間,三人便想到了一處,再交換視線時,便都瞧見對方的瞭然。
青陵嘆了口氣:“蠱…這東西是活的,難怪這麼大個寨子沒有陰氣又那麼古怪。”
異族的蠱也分生蠱和鬼蠱,生蠱就是尋常的蠱蟲,而鬼蠱則是拿亂七八糟的東西喂出來的,譬如人屍、鬼魂,青陵這種容易通靈的體質,在這些活生生的蠱蟲面前罕見地失靈了。
他只能感覺到危險,卻不知道危險從哪來。
祝樂知仍舊在門口,只是這會兒蹲下了,她不敢靠青陵和妙緣太近,畢竟方才只是跟那個阿吉有了點兒接觸就中招,也不知這東西會不會碰一碰就染上。
其實三人都算得上是萍水相逢,說不上是相互扶持,但得益於在這條離奇詭譎的路上同行了一段時間,縱然彼此都有些秘密,但生死關頭也都會古怪地生出一種死貧道不死道友的習慣。
“我去找那個小子。”妙緣說著就往門口走。
“欸我說你別靠我太近啊。”祝樂知也不起來,跟一朵蘑菇似的往旁邊挪了挪,尋思了一下又小聲說:“這寨子裡說不定都是那小子同夥,咱們要不等商——”
話沒說完,她自己先改了口:“唉算了,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這小子想幹什麼,窮鄉僻壤還想謀財害命了?”
他們摸不清阿吉這麼做的原因,尤其是在發現這蠱是生蠱後,也不用人養蠱,那為什麼要對過路的外鄉人下手?難道真是簡簡單單地想殺人斂財?
可這山裡幾百年不一定有個外鄉人進來,身上有沒有錢更不一定,靠著打劫過日子,這寨子早就全餓死了。
這一次,青陵懷疑自己可能不止招邪祟,還招惡人,寨子杵在這兒,本來借宿一晚就進山的事兒,結果非要橫生枝節——他又嘆了口氣,一時間覺得和會喘氣兒的活人待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了,便輕聲道:“先試探一下吧。”
祝樂知歪了歪頭,“那得快點,我這兩隻手的手指頭都不太受控制了,腳好像也是。”
青陵早年在山裡,蟲子什麼的沒少見,說不上怕,就是覺得惡心,但這一支會蠱的異族大抵是太久沒露面過,不止他,連祝這些蠱應當都有一隻母蠱,也就是煉蠱之人的本命蠱,弄死本命蠱,這些子蠱也就死了。
青陵就是這樣的人,他應當是沒法子解決祝樂知身上的蠱,那就幹脆釜底抽薪,連下蠱的人一起解決,他骨子裡藏著冷血和涼薄,一旦決定動手就要斬草除根做得幹淨利落,但同時又能對一部分人共情到堪稱過分的地步,從不吝嗇自己的憐憫與惋惜。
兩種極端在他身上巧妙地融合。
江湖事江湖了,青陵攔住了要將阿吉抓回來的妙緣,而是取出了紅紙和筆,裁出了個猩紅的小紙人,這招他從前也用過,但這次卻取了紅紙,這紙仔細看去,裡頭竟還有絲絲縷縷的黑紋,是用怨氣祭煉過的法器,名為紅煞,好的用途沒有,下咒倒是很頂用。
妙緣就是個誅邪不眨眼的主兒,祝樂知更不是什麼善茬,兩人立刻圍上去,看這小少爺的手法慢吞吞,但還算流暢,估摸著是不太熟悉的緣故,裁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紙人後,青陵在兩個小紙人身後都畫上了晦澀古樸的鬼畫符,而後取出一枚細長的針,將交疊的兩張小紙人利索地戳出了兩個洞。
猩紅的紙人上畫著墨色的符紋,臉上還被戳了兩個漆黑的窟窿,詭異森然的感覺撲面而來。
祝樂知覺得還挺好玩兒,“這是下咒啊?”
“嗯,不知道生辰八字也沒關系,誰讓他就在咱們眼前呢。”青陵說得輕描淡寫。
但旁邊的倆人都知道,這一招青陵之前可是還不會的,這段時間他又偷偷摸摸地學了不少東西,而且若是被青陵知道了方才那小子的生辰八字,能對付他的招可能就更多了。
“煞氣飛空,天地沉暗。”
“上通玄極,下入泉冥。”
“日月失光,邪縫裂碎。”
”山河海風,無路迷濛。”
“敕!”
在上的小紙人那雙漆黑的窟窿眼睛都彷彿瞬間帶上兇性,它像個活人一樣用紙片手將自己撐起來,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桌邊,又像落葉般飄了下去,落地的瞬間,它每走一步,都彷彿長大幾分,身體也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變得更像一個人了。
紙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適才那個叫阿吉的少年模樣,只是渾身上下連衣裳都是猩紅的,一絲一絲詭異的黑色紋路蔓延全身,他就這麼穿透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