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樂知人都懵了,祝家的本事在於魂魄,就像她能生生將仇平的魂抽出來囚禁。
但青陵著實手段莫測,她從來沒想過一個紙人能變成個活…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等著吧。”青陵坐得穩穩當當,眉目清雋又平和,好像幹得根本不是要人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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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寨子裡來了外鄉人。
燈火通明的竹樓裡,阿吉坐在藤編的搖椅上晃啊晃,在他不遠處的桌前坐著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眼眶凹陷,褐色面板,包裹頭發的布巾露出些許花白鬢角,可他眼神中卻深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恐懼。
“阿爹,村子裡來外鄉人了,但阿姐還沒回來呢。”阿吉翹著二郎腿,兩手枕在腦後,一隻手指忽地勾了勾。
坐在燈後的男人僵硬的臉微微動了下,喉間便又發出了一個“嗯”的聲音。
得到回應的阿吉笑得更燦然了,他慢悠悠地說:“阿姐沒回來,誰都不能從寨子裡出去呀,不能壞了阿姐的事…她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接咱們啦。”
阿吉說完忽地坐了起來,又哼著小調拿出一本已經破舊泛黃的、很薄的書冊,一翻開,裡頭都是些扭曲詭異的圖畫,像是各種各樣的蟲子,還有一些代表了人的圖案——是被變成各種形態的、扭曲的人。
“用人…還是用鬼…”阿吉念念叨叨,“就拿這幾個外鄉人試試…他們裡頭還有個鬼,應該能行吧。”
他背對著的男人露出了悲傷的神情,似乎拼命地想要說什麼,但卻連動一動嘴角都做不到,更別提其他的。
阿吉看了一會兒就沒耐心,回頭正對上他阿爹的神情,便皺了皺眉,有些不大高興地說:“你為什麼總是要露出這種眼神?你自己不是也養蠱嗎?可除了養蠱呢,阿爹?我們在這寨子裡面,除了山就是樹,祖祖輩輩都這樣活!你走出過山,可你為什麼回來了?!”
男人說不出話,只能靜靜地看著他。
阿吉終於有些煩躁了,他將那本書合起來,動作卻很小心,像是生怕把那本已經破破爛爛的書弄得更慘。
“他說…只要事成,他們就會回來的…阿姐會回來,把我們都帶出大山…”
阿吉就這麼將那本書放在自己肚子上,又閉起眼開始嘀嘀咕咕地自說自話,他也不需要誰來回應,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地重複那些話。
那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而坐在桌前的那個男人已經露出了無比驚恐的神色,分明已經沒辦法做出什麼過多的表情,可一雙眼還是透出已經到崩潰的恐懼,直直地看著門口——那裡正有一道猩紅的身影穿門而入。
渾身上下都是血紅色的“阿吉”僵硬地走了進來,幾乎是剎那,他就瞧向了躺在搖椅上的阿吉。
一雙彷彿黑窟窿似的眼睛死死地盯了過去,而後悄無聲息地一點點靠近,毫無所知的阿吉心口忽然一跳——那是他的本命蠱。
本命蠱似乎是在恐懼,提醒他有什麼未知卻恐怖的危險到了。
阿吉猛地睜開眼,與那個跟自己長著同一張臉卻猩紅布滿黑紋的東西對上了視線,剎那間,他腦子裡一片空白,隨即驀地發出一聲驚恐到了極致的叫聲:“啊——!!”
阿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他見過最可怕的東西,就是阿姐煉出來的蠱——那些擁有奇怪能力的蠱,甚至能將人的命格偷換。
可他的慘叫猝然消失了。
因為那猩紅的人靠近了他,而後就這麼融入了他的身體中,很快,阿吉的身體從內往外地湧出猩紅,絲絲漆黑的紋路也隨之出現,他整個人都不再受自己控制,就像那些被他控制的人一樣,僵硬地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而後彷彿一張能被風吹走的紙一樣飄著走出門外。
另一端,青陵漫不經心地操控著留下的那個小紙人,清瘦白皙的手指彷彿在撥弄無形的絲線。
商長珩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他剛出現在屋子裡,就瞧見他的小妻子神色平靜地…操控著生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