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用鬼
暴雨傾盆,黑雲蔽日,白日也不見光,青陵就窩在商長珩的懷裡,一下一下地摸自己胸前掛著的環龍佩。
這場雨下了兩天,也停過幾次,但很快又下起來。
在這兩天裡,青陵一直都和商長珩在一起,再一次因舊時夢驚醒的青陵纏著商長珩,要了一次旖旎纏綿的歡情,之後便這樣一直縮在他懷裡,蔫蔫的不吭聲。
他其實還有點緩不過來,尤其在是這樣陰沉的天氣。
夢裡也是這樣的雨天,青陵看見了活生生的商長珩和侯粟,但睜開眼回到現在,商長珩是渾身冰冷的厲鬼,侯粟是毫無理智的兇屍,那些風華正茂的少年沒能漸漸變老,而是以另一種堪稱殘酷悽慘的方式存在至今。
青陵覺得很割裂。
他將臉埋進商長珩的胸膛。
溫熱的氣息隔衣也能感覺到,細弱而柔軟,商長珩輕輕撫著他的長發,低聲對他說:“與我越是親密,越是會…夢見那些,青陵,你該好好睡一覺的。”
而不是隻要睡著就會陷入連他都覺得是噩夢的過去中。
“我沒事啊。”青陵扯起唇角想笑一下,又想起這個姿勢商長珩看不見,那抹剛露出苗頭的笑就散了,他緊緊攀著商長珩的肩,露出半截骨肉勻停的白皙手臂,淺色的中衣袖子蹭到臂彎處。
露出的小臂上還留著幾塊十分顯眼的紅痕。
青陵小聲地撒嬌,“我就是…想看看。”
他知道商長珩不願意,青陵也明白,那些在商長珩看來沒有榮光,只有屈辱,大周的東夷人步步緊逼中一次又一次地退,於他們而言,成功撤退或許都是一次勝仗,於一個統帥而言,這又是何等的屈辱。
但青陵看見的也不只是一個商長珩。
是千千萬萬的將士們,他們與商長珩沒有分別,沉重的江山不僅僅只砸在商長珩一個人的肩上,是所有與他並肩而戰的周人竭力託舉即將傾塌的大周,青陵只是…想看一看那段過去。
商長珩捏著他的下頜,強迫青陵抬起頭,失笑問道:“看完了就變成這個樣子?”
“嗯。”青陵主動往上湊了湊,貼在商長珩的唇角輕輕柔柔地親,又小聲說:“然後你就哄我。”
“你…”商長珩挑眉,慢條斯理攬過青陵的一條腿,要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掌心又貼著他細俏的後腰,低聲笑:“那可…說不好到底便宜了誰。”
“你等等…”青陵立刻推著他的肩要起來,卻被壓著後腰撈回了懷裡,臉都紅透了,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厲鬼也這麼喜歡做這件事麼?”
“其實沒有。”商長珩坦言,“鬼麼,想著的都是怎麼殺人,不過我剛好特殊了點,我有個尚在人間的小妻子,於是除卻殺欲之外,也會有些旁的心思,比如——”
在頓住的剎那,商長珩親在了青陵的側頸上,低低地笑了,“這樣。”
厲鬼的小妻子這下徹底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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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不好趕路,但連著下四天還是太離譜了,早上來給青陵送飯的客棧夥計都忍不住埋怨了兩句:“這見了鬼的天,往年汛期也沒這樣啊,雨再不停,別再鬧了洪災。”
青陵看了眼坐在另一邊的商長珩,心想你還真是見鬼了。
又多嘴問了句:“往年的汛期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了,就算是汛期,也沒有大雨下個不停的啊,今年兆頭可不好啊,太平日子不容易,要是鬧了天災…哎!”夥計忽地拍了下自己的嘴,賠笑道:“公子用膳吧,小的多嘴,別打擾了您哈。”
“不妨事的。”青陵搖搖頭,神色卻漸漸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祝家的那一卦。
上離下離,九四爻,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
這是大兇之卦,當年的卿芥…也曾經蔔過國運,那一卦絕不會像《廣遊志》中所說的,定然也是個兇險的卦象,而那之後的幾十年裡,大周的百姓沒有一日好過。
即使不曾親眼見過,但青陵已經大致推測出卿芥都做了什麼,但祝家…祝樂知,他們又準備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