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不像個好兆頭。”商長珩忽而開口。
青陵抬眸，發現商長珩不知何時已經站到窗前去了，僅憑側臉也能瞧出他神色冷峻。
“濘水流入海，分支不少，但雨這樣下，若再逢南海大潮…洪災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商長珩沉聲，“青陵，我們得盡快離開，不能走山路，也不能走水路，至少得離開潞城。”
他聲音剛落，門就被敲響，外頭傳來妙緣的聲音：“二位施主，可方便一見？”
“嗯。”青陵應下。
來的不只有妙緣，還有祝樂知，兩人臉色都頗為凝重。
待落座後，祝樂知先開口：“這雨下得不好，小少爺，等下一次雨停，咱們得盡快離開潞城，我看過地圖了，咱們要去寧州的話，得往西北走，穿過小半個定州，好在有不少官道可走，不管怎麼樣，先離山和水都遠一點，否則太危險了。”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在細微地顫，甚至連坐姿都稍稍前傾了些許，這是本能戒備的表現。
哪怕是上次差點死在船頭哭喪鬼的手裡，祝樂知事後的暴怒都要強於恐懼，但現在她正在竭力壓制的恐懼…比那天還要強。
青陵知道她在怕什麼，與厲鬼相搏尚有一線生機，可真若是天塌地陷的大劫，又豈是人力所能應對的…
當年的大周沒有能人異士嗎？歷來皇權更疊，哪個時候都不少有本事的人，可天下局勢又哪裡是區區幾個會點玄門術法的人就能更改的？倘若真要是沖毀了大壩，別說潞城，周邊這些城村誰也跑不了！
妙緣還能冷靜些，他說：“祝施主說得不錯，這雨下了四天，幾乎沒怎麼停過，越下越大，這樣下去洪災是遲早的事，恐怕過兩日朝廷也會派人來。”
“我和長珩方才也說起此事。”青陵剛吃完那點飯，拿帕子擦了擦嘴，接著說：“我們也想盡快離開，再等兩個時辰，到時候不管雨停不停，咱們都得出發了。”
三人想到了一處去。
祝：“還好緊趕慢趕進了一趟滄郡山，再晚幾天恐怕進都進不去…也算是有點運氣在身上了。”
青陵回想這一路的磕磕絆絆，對祝樂知的話不敢茍同，真要有點運氣也不至於倒黴成這樣，這最多隻能說成是還沒倒黴到一個跟頭絆倒磕死那麼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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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後，雨還是沒停，雨珠如同幕簾般，街上的積水都已經能沒過腳踝。
一行人倉促將行李搬上馬車，街巷中已經沒有人走動，這樣的天氣，什麼攤販都只能幹瞪眼，於是馬車在街上疾行。
從西門出城，還要走一小段山路，青陵生怕自己倒黴到半路山都會塌的地步，但好在如祝，他還有些運氣，直到跑出潞城和山腳下的路也沒出事，天昏地暗，也瞧不出什麼時辰，但青陵依照出門的時間推測，這會兒應當是日暮了。
“等天黑…路就更不好走了。”青陵一路顛簸得臉都白了，靠著馬車緩了口氣，接著說：“這應該沒有山了吧，總得讓馬歇歇。”
祝樂知此刻也是失了魂似的，她扶著腰連聲附和：“對對，對對對，找個地方讓馬也歇歇啊，還好咱們這一路順順當當，車都沒陷過，最好…能找個村子什麼的，好歹歇歇…顛死我了這破路！”
三人裡唯獨煉體的妙緣還算受得住，但臉色也不怎麼好就是了，卻沒吭聲。
外頭傳來商長珩的聲音：“再往前些應該有個村子，可以暫且落腳，若是雨停再慢些趕路，雨不停就在村子裡過夜吧。”
“好——”青陵應得有氣無力。
潞城外的確有個小漁村，這村子並不靠濘水，而是靠濘水分出來的一條河，名叫三裡河，進村時，立著一塊石碑，上頭刻著“小河村”。
青陵從馬車裡看見的時候一晃而過，沒看清，還以為是“下河村”，嚇得腦子都清醒了幾分，還好外頭的商長珩解釋了一句，不然他這會兒就要懷疑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是真是假…他是不是從來都沒離開過那個村子。
這簡直太嚇人了。
青陵拍著心口從馬車上下來，灰色的薄霧立刻飄起，為他擋去了噼裡啪啦的落雨，祝樂知和妙緣早見識過這厲鬼的古怪手段，但祝樂知還是沒忍住一聲慨嘆：“我真…第一次看見有鬼拿自己的陰氣當雨傘用，嘿你別說，還挺好用啊。”
青陵已經去尋亮燈火的人家能不能借宿了，祝樂知和妙緣一人撐著一把傘，妙緣還跟她聊了起來，語氣也頗有幾分感慨，“是啊，無論馭鬼的、養鬼的，都沒青施主會用鬼。”
跟在青陵身邊的商長珩一個轉身，陰惻惻的眼神落在兩人身上，那眼神是在說，再多說一個字弄死你倆。
兩人默契地同時閉嘴，一聲也不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