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長珩頭也沒回,“說。”
“得把它弄岸上來。”祝,“用火燒了。”
商長珩長刀一挑,一隻手臂便上了岸,青陵瞧一眼便皺起眉,那手臂斷面處有漆黑如蛛絲一般的東西,正在四處遊走,似乎想因著那隻手找回身體,祝樂知捏起一道符,在符咒燃起後扔手臂上,被符火包裹的手臂當即掙紮起來,但怎麼也逃不出灼灼燃燒的火焰。
商場依次將胳膊腿都弄上岸,最後挑著那沒了手腳的身子回來,交給祝樂知一一燒毀,她又將取出一道符,燃之取灰,灑入濘水。
“這屍體肯定是養出來的,也不知道那個缺德東西幹的。”祝樂知又坐回了青陵身邊。
商長珩接替下了妙緣。
妙緣師父坐遠遠的,臉色很難看。
青陵方才光顧著看商長珩,這才注意到妙緣,低聲說:“小師父看著不大高興。”
祝樂知沒忍住笑了下,低聲跟青陵說:“肯定不高興啊,你沒看見剛才那女鬼,恨不得貼他身上,小師父拳腳施展不開還被鬼佔了便宜,能高興得起來?”
青陵更加慚愧了。
但祝樂知又話鋒一轉:“不過這女鬼也可憐,我也見過,她坐著花轎,行跡卻如風塵女子,其實生前就是風月之地的女人,瞧這死相估計是毒死的,煙花女子最在乎的便是能入良籍,正大光明地做一回花轎,風風光光嫁人,許多人過世後,親近的姐妹會燒個花轎過去,讓她們坐著花轎去投胎,我幼時聽說的時候,覺得她們怪離譜的,怎麼最大的執念是坐花轎成親呢?”
“但後來一想,她們或許只是想堂堂正正做一次人吧。”
青陵默然。
在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可笑的執念,其實已經是她們終其一生才能看見的山巔。
不止是女子,這世上的許多人都如鳥雀,飛得多高,能看見的就有多少。
他也輕聲,“可惜,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青陵垂目的時候,或許因為眉眼太過於秀氣清雋,又或許是他漸漸見多了人間悲歡,即便神色再冷淡,也帶著一股子菩薩低眉的慈悲。
那隻嫁衣女鬼在商長珩手中沒撐多久便散去了,連著地上的那些花轎紙人全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商長珩衣不染塵地走回來,在不遠處駐足,看向青陵:“好了。”
“那我繼續了。”青陵又掏出一張符。
不多時,水面又升起了薄霧,這一次霧中隱隱出現了一艘十分氣派的大船虛影,比青陵來時坐得客船要大一倍有餘,甚至還掛著迎風招展的一面旗幟。
青陵終於鬆口氣,下意識回頭看向商長珩,“這回行了。”
商長珩便走上前,蹲下來輕輕摸了下青陵的頭,低聲說:“累了麼?”
“沒有。”青陵低聲,再抬頭,瞧見了那艘船上的旗,那是一面明黃的旗,上頭寫著“魏”,“這是…前朝的船,不會是戰船吧?”
能掛著國號的船都不簡單,尤其是這艘船上燈火通明的,離得近了還能瞧見上頭有手持長戟計程車兵,若非這船鬼氣森森,看著與鬼船簡直一點關系都沒有。
不多時,有個穿著官袍帶著官帽的中年男人走出來,他遙遙對岸上的幾人說:“幾位,下官姓趙,乃是大魏禮部的官員,奉命攜貨物出海,這條水路也怪,一時竟尋不到方向了,如今瞧見岸邊,不知這…是何地啊?”
青陵見狀便明白了,要麼是船上這些人還不知道自己死了,要麼就是裝模作樣騙活人上船,而且還是個前朝官員坐得貨船,難怪有士兵在船上。
他回頭看了看商長珩,低聲說:“就這個吧?”
“嗯。”商長珩說著將青陵手上的紅線摘下扔了,又摻著青陵起身,說:“我去讓他們開船。”
祝樂知剛收起自己的香爐,立馬先一步說道:“哎呀要出海呀,你們是進了支流了,這裡是濘水呀,要去海裡的話我們可以帶路,這天黑方向不好認,說了你們也走不明白呀!”
水路與陸路不同,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很是致命。
那官員猶豫起來,按規矩自然是不能讓人上船的,可他不太清醒,只覺得自己已經在海上漂了很久,便顧不得許多,點頭同意了下來,“來人,放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