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青陵睜開眼幽幽地說,“你要想聽到別的答案,就先發誓肯定不會殺我。”
嘴上說著怕,人卻在他懷裡,躺得這樣乖巧。
商長珩聽得出他怨氣不小,又覺得有意思,他們頭挨著頭,像是在溫存地私語,活生生的青陵正用嗔怪的語氣對他講話,他的聲音已經要蓋過窗外震天響的雷了。
活著的青陵,身體都是溫熱的。
殺死他是本能,厲鬼與人不同,可商長珩已經恢複了做為人的七情六慾,他想若是青陵死了呢?
這具漂亮如瑩玉的屍體會變得僵硬冰冷,他沉迷不已的肉體會枯敗腐朽,那樣子肯定是不會好看的,身體也會變得冰冷,這烏黑清澈的眸子變成灰色的、混沌的,再也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那肯定是不會好看的。
“我捨不得你,青陵。”商長珩忽然有些頹靡的難過,他親了親青陵的鼻尖,又重複了一遍:“我捨不得你。”
捨不得你死。
但又捨不得你。
他們之間隔著的是生死。
青陵也不明白適才還得意的商長珩怎麼剎那間就蔫了下去,卻又從他的兩句捨不得中品出來了酸澀,四目相對,分明彼此的鼻息曖昧糾纏著,可他們的相識又這樣不合時宜。
君生我未生。
宿怨糾纏,對錯難辨。
可笑命運弄人,青陵在這一刻明白了商長珩對他的感情,在這兩聲不捨中,他的心安定下來,進而沉入了無邊的苦海。
“長珩。”青陵第一次主動捧起了他的臉,將名字也念得柔情繾綣,還帶著些赧然,他輕輕吻在商長珩的唇上,又低聲說:“雨還沒停,沒法啟程。”
商長珩在這含蓄內斂的話裡聽出,這是青陵生澀的引誘與暗示,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讓雨晚些停吧。”
商長珩想,管他什麼狂風驚雷,他只想留在此時此刻。
雷聲滾滾,風雨交加,他鄉的陌生床榻上,歲月與仇怨都在此刻停滯,糾纏的命數化作心尖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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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會一直下。
殘陽餘暉驅散了密佈陰雲,霞光穿透了帷幔,落在青陵的眉梢眼角與發間,讓他瞧上去更加的柔軟清豔。
青陵其實睡了一會兒,但應當沒有很久,天還沒黑呢,他啞著嗓子說了句:“雨停了。”
雨停了,他們還是要啟程。
商長珩執意要找到自己的墳冢,為的卻是毀掉自己的骨骸,而他口中所謂留存於世上的因果,青陵問起也是避而不談,千年前的恩怨延續至今,詭譎得好似一張密不透風的蛛網,凡是與之相關之人,最終都會被蛛絲纏繞著禁錮其中。
“嗯,明日再走吧。”商長珩吻在青陵的眼角,將他圈緊了,低聲問:“你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