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青陵尾音拖得有些長,像是在懶散地撒嬌,他枕在商長珩的臂彎,厲鬼不比活人,他的身體是涼的。
但又不是純粹的冰冷,而是像一塊玉似的溫涼。
至少不會讓他難受。
“那我…”商長珩話沒說完,便想要起身,卻被青陵攔了下來,不由一怔,“怎麼?”
“再躺一下。”青陵側身伏在商長珩的懷裡,又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商長珩的模樣與生前其實沒太大變化,摸上去…應當也是一樣的,手臂結實,是能舞得動長柄刀的。
二人一時無言。
若再說虧欠與否,此刻也論不清,可他們是過了契的夫妻,天道為證。
“我從前想過很多以後的日子,在斬龍山下的時候。”青陵低聲說,“我想總有一日能走出斬龍山,不想考取功名,也不想做官,想像山中路過的那些貨郎一樣,揹著囊篋,裡頭放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就這樣一座山一條河地走,去沒去過的地方,看山輝川媚,百卉含英。”
“我也想過。”商長珩撫了撫青陵的臉頰,輕聲,“想有朝一日能不再打仗了,我的將士們得以歸家,我也能回到故土,青陵,你現在呢?”
“現在啊…”青陵捉住了商長珩的指尖。
他常年習武執筆,指掌覆著一層繭,青陵勾了勾他的手指,接著說:“我不知道,商長珩,我走過了一些地方…這世道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但我還是想再多看一看。”
商長珩蜷起手指,與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貼,一個死氣沉沉,一個溫熱鮮活。
他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輕輕說了句:“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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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街上還留有積水。
珞迦腳步匆忙地在街上奔逃,一腳踩進水裡也無暇顧及,他手裡攥著那串古怪的念珠,另一隻手捏人骨與皮做成的金剛佛鼓,在他身後,有幾道人影正緊追不捨。
尖細到男女莫辨的聲音森森地笑著:“和尚,你跑得了嗎?你敢斷我們的生路,就別想活著出裕洲!”
珞迦氣得直咬牙,他那麵人皮鼓敲得很急,這聲音是能震懾邪祟的,也能讓身後追著他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慢下來。
“什麼生路?你們都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珞迦一邊跑一邊怒吼。
他也很懵,在中原地界殺了幾個人而已,怎麼惹上這群瘋狗不要命地追殺他?
陰行凋敝,傳承斷絕,要說是同門報仇也就罷了,怎麼你們裕洲陰行這樣護持?殺幾個人就能惹得整個裕洲陰行來追殺?
珞迦摸不著一點頭腦。
可這條路他一直跑不出去,就彷彿在原地打轉,身後追著他的竟然是一道又一道的虛影。
陰行規矩,殺人得用陰行的手段,直接拿刀砍人,那是要被官府抓的。
珞迦思緒急轉,心一橫,沖著前日住過的客棧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