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羈絆
端午後青陵離開斬龍山，而今已經到了立秋，谷津城不是個適合玩樂的地方，但青陵還是在這多留了幾日。
車馬顛簸近兩月，都需要好生歇歇，青陵更是癱在榻上不願意動彈，他其實很想到處走走，看看書中寫的浮嵐暖翠、虎斑霞綺，但人總要能安穩活著的才有心情觀景，否則千巖競秀落在眼中，也不過是摞起來的石頭罷了。
決定啟程去定州的那日，黑雲沉甸甸得似要墜下凡來，驟雨砸落，悶雷陣陣，於是一行人被迫止步，狂風呼嘯伴驚雷聲，不過半盞茶時間，外頭便積了水，去定州要走水路，這樣的天氣顯然是走不成的。
一行人只得駐留客棧。
從雷聲響起後，商長珩的臉色就很不好，他是鬼祟，雷霆至陽本就剋制他，就連古籍中提到的所謂天罰，大多也都是降雷滅邪，正法之中雷法也猶為兇悍。
雨下的急，青陵關了窗，不過那麼一下，衣袖便被淋濕了，於是只能一邊脫外袍，一邊對緊蹙眉的商長珩說：“你要不要到玉中避一避？這雨應當不會下太久。”
雷霆對邪祟的震懾不容小覷，青陵到底活人，感覺不到什麼，可商長珩只覺得每一聲雷都是浩蕩天威響在耳畔，就好像天地都在排斥他，但商長珩不太敢表現出自己的煩躁，青陵會害怕。
他是應當回到環龍佩中去的，其實也避不得什麼，只是青陵應當會安心很多。
“不必。”商長珩聽見自己的聲音。
這兩個字說得冷硬。
青陵已經在換中衣了，清瘦的上身瑩白如玉，穿衣時瞧著纖瘦，腰身也細俏，脫下衣裳後便能瞧見，這人雖瘦卻不孱弱，肌理勻稱，生得很漂亮。
他穿上了那件素色的中衣，將身子遮得嚴嚴實實。
商長珩看得目不轉睛。
青陵沒再穿外袍，反正屋子裡只有他和商長珩，一時半會也出不去，便將淋濕的衣裳晾在屋裡，一回頭才發現商長珩正直勾勾地瞧著他。
幸虧他有張俊美的臉，比生前是蒼白了些，但好歹沒露出什麼血肉模糊的死相，否則被這麼陰森的注視，青陵覺得自己會兩眼一黑。
青陵也算是見過不少邪祟了，但還是對那些可怖的惡相接受不能。
“早知道，前日啟程就好了。”青陵嘆了口氣，將自己縮到了榻上躺著。
陰天下雨是常事，但雷鳴電閃本可以避開的，耽擱了這麼兩日就趕上了，早一點走的話，是能避開這場雨的。
相處日久，商長珩也摸出了些許青陵的性子來，對什麼都淡，什麼東西都愛吃，葷的素的都行，連涼幹糧就水都能吃得面不改色，吃得了苦，也享得了福，譬如這會兒，說著話呢，人已經躺下了。
青陵又拍了拍床榻，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你靠我近點，會不會好一點？”
商長珩心中暗笑，還是走了過去，躺倒外側就將青陵撈進了懷裡，手一揮，床幔也落了下來。
青陵沉默一瞬，低聲嘀咕：“我也沒讓你靠這麼近啊。”
“是我想靠你近點。”商長珩將人壓在懷裡，卻也沒做什麼別的，只是這樣抱著。
青陵唸叨了句“那行吧”，雖然剛好雷聲響起，商長珩也聽得很清楚。
又過了會兒，青陵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外頭雨聲嘈嘈切切，帷幔圈出的一方天地卻歲月靜好，將青陵擁在懷中後，雷聲帶給商長珩的壓迫好似當真削減了許多，他低聲問了句：“你不怕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