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長珩稍退了些,蹙眉含厲色瞥了眼妙緣,冷冷道:“離遠點,別礙我的手腳。”
那念珠奈何不了他,但哪怕是針紮一下也是會疼得,就算沒多大傷口,商長珩也不願意湊上去碰那念珠。
妙緣不為所動,結成手印的手死死攥著自己那串念珠,口中的經文卻是一變,變得平靜而祥和,猶如某種慈悲的引導。
祝樂知驚詫,“往生咒,你想超度她?她已經被養成厲鬼了。”
“她還未造殺孽,非是惡鬼。”妙緣的殺伐在此刻變為了悲憫,他搖了搖頭,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商長珩,只說:“還有機會。”
哪怕只是一線生機。
祝樂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商長珩,這可是他看上的飯,馬上就要端盤上桌,妙緣這分明是要鬼口奪食。
青陵也因妙緣的選擇而多看了他兩眼,畢竟當初信誓旦旦說厲鬼必定會為禍人間,煞氣不去不入輪回,只能除掉,但或許是因商長珩這個例子擺在眼前,妙緣竟也對自小所學的除魔衛道生出疑惑,他認為這位枉死的公主不曾害人,就還有機會去輪回。
妙緣念誦的經文化作一個又一個實質的金色梵音,沒入了公主岺被怨煞之氣充斥的魂魄,卻彷彿石沉大海,被念珠暫且禁錮脖頸而困住的王女聲嘶力竭地慘叫。
“不要…不要…父王,不要!!!”
“別殺我!我不想…我不想去祭龍脈!!”
“父王!好疼…疼啊!好疼啊!!”
她大抵還沒搞清楚狀況,又或許是在漫漫歲月中失了記憶,只記得臨死前的不甘與恐懼,在歲月更疊後的今日,猶如死前一般對著父親悽慘哀求。
祝樂知也面露幾分不忍,她站在了妙緣身邊,沉默地表明自己的立場,隨即又小聲又無奈地笑了笑,說:“畢竟…前輩這樣的,我們也是第一次見,這和尚說得也有道理,畢竟人家還沒害人嘛,就…至少給個機會。”
青陵倒是無所謂,只要處理了這個邪祟就好,不管是給商長珩吃了還是送走都一樣。
但商長珩卻不怎麼高興,虎視眈眈地微微眯起眼。
“長珩。”青陵輕聲說,“就讓他們試試罷。”
他對商長珩搖了搖頭。
“拿她與我作比。”商長珩嗤了聲,“蠢貨。”
但還是退到了青陵身邊。
被束縛在半空中的東離王女不停掙紮,時哭時笑,哀求與咒罵輪著從口而出,但她的怨氣沒有絲毫減弱,反倒是脖子上的金色念珠愈發黯淡。
“哈…哈哈哈…”
東離王女頂著滿臉血扭曲地笑著,咬牙切齒。
“天降…祥瑞…我是、瑞兆!瑞兆啊!!”
“為什麼啊!啊啊啊啊!!!”
眼角的血仿若淚,在那笑中顯得可怖又可悲,她狂亂又迷茫地哀嚎質問,但早已沒人能回答她。
妙緣盤坐在地,一刻不停地念誦往生咒,可念珠還在黯淡下去,一顆又一顆。
祝樂知抿起唇,忽地從腰側抽出長鞭,甩出時鞭響清脆,就這麼死死拴住了東離王女的雙手,忍不住紅著眼眶罵道:“別嚎了!你清醒清醒吧!生前事已了,該入輪回道!你蒙冤受屈,下去之後自有說法,何苦啊,何苦啊!”
“沒用的。”青陵聽見商長珩在他旁邊低聲。
青陵已不自覺地皺起眉,他自認冷淡又自私薄情,但還是因妙緣和祝樂知而心生幾分動容,於是便看向身側人,“你怎麼知道?”
商長珩的視線隱晦而深沉地從青陵身上一掃而過。
他當然知道,他就是邪祟,能恢複神智與清醒…也不過是運氣好點。
但他的運氣只此一份。
“因為太遲了。”商長珩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唇,不知是在說東離王女,還是在說自己,“從生機斷絕的那一刻起,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