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佩玉
青陵得知妙緣來自無念寺，西邊津州有座名為臨陽的古都，臨陽松雲山無念寺，是香火鼎盛的佛寺，滿寺的武僧，光臺階就有四千九百階。
這些年妖邪作祟不多，故而無念寺的武僧無事不會外出，妙緣年長青陵兩歲，此行出山也是奉長輩的吩咐來歷練，下山半年沒遇見過什麼厲害的東西，誰承想那日因緣際會，就碰上了商長珩這個硬茬子。
從妙緣放引雷時，他其實都想好自己是怎麼死的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同厲鬼一張桌上吃飯，之後還能全須全尾地盤念珠。
妙緣雖沒遇見過太多邪祟，但學過的東西不少，青陵討教了許久才舉著油燈回另一邊的廂房，剛一進門，就被商長珩抱了個滿懷，險些晃灑燈油。
“你與那和尚有什麼好說的，這個時辰才捨得走。”商長珩開口就是陰陽怪氣。
青陵也不客氣，張口便是一句：“商量怎麼殺你。”
又推了推商長珩的肩，“放開，一會兒燈油灑我身上，我還不想死，更不想被燒死。”
商長珩沒放，而是從他手中接過那盞油燈，伸手一抬，油燈便穩穩當當地飄到桌子上把自己擺好了。
青陵幹脆也就任由他抱著，忽然問道：“你平時都在哪？”
商長珩想現身的時候才會出現，但他不想出來的時候，青陵也瞧不見他，只是不知他是將自己身形隱去了，還是附著在了什麼東西上。
“魂靈無棲身之處，只得隨遇而安了。”商長珩一字一句說得不徐不緩。
青陵覺得不大對勁。
因為商長珩的手撫上了他的衣襟，唇邊的笑意也有些意味深長。
“我…”
“你這衣裳料子不錯，偶爾用來棲身，還挺舒坦。”
到嘴邊的“不想聽”三個字生生地卡在了唇舌間，青陵面無表情地要將他手推開，反倒被商長珩捏住了手腕，相擁的姿勢本就曖昧，青陵又少不經事，不過幾息之間的沉默，又有些慌亂無措了。
他也不知道商長珩是不是那個意思。
但推拒沒什麼用，順從又好像他心甘情願，不管怎麼做都不太對勁，短暫的片刻腦子裡已經飄過了很多種想法，最後只幹巴巴地小聲說了句：“你…是不是、是不是…想？”
“嗯，你想怎麼做？”商長珩問得漫不經心，他正低頭看青陵那隻手。
清瘦，漂亮，有些瞧不出的繭子，只有摸上去才能感覺到。
他將那隻手的指縫分開，換做自己的手指抵進去，再一握，便是掌心相貼十指相扣的姿勢，他能感受到青陵鮮活的溫度。
再沒有陽火他也是個活人，身子自然是溫熱的，只是商長珩不喜歡有人碰壞了他的小妻子，便使了些手段，要他們感覺到青陵身上死屍般的冰冷。
他聽見青陵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輕聲說出的一句話。
“我能怎麼辦呢。”
不是疑問，而是一種認命了的無奈。
但也僅僅是在這件事上而已，青陵對活下去的執念簡直令他震驚，甚至於此刻願意委身於他，也不過是為了活命的機會。
可青陵是他的妻。
他們不能分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