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威脅
青陵有些詫異,沒想到妙緣居然追到了這兒來。
他一身僧袍都被雨澆濕了,攥著念珠的手指節發白,頗有幾分視死如歸的氣勢。
“今日降天雷,是你的命數。”妙緣冷道,“已死之人不該留戀塵世,我佛慈悲,若你迷途知返,此刻速去陰間,免受魂飛魄散之苦!”
“他還挺講道理。”青陵說完推了推商長珩摟著他腰的手臂,低聲說:“別抱了,想想辦法,想不著辦法就先放開我,我不想和你一起被雷劈死。”
商長珩要被他的直白發言氣笑了,又覺得挺有意思,他不肯鬆手,穩穩地坐在屋裡,對外頭的妙緣說:“我這愛妻命格至陰,又是屍生子,你那天雷倘若劈得準點,他怕是要同我一起魂飛魄散了,和尚,你敢殺人麼?”
青陵:“……”
妙緣也愣了,他雖修佛法卻不通命理,一直以為青陵身上陰氣重看不見陽火,是因他命格特殊又與厲鬼羈絆太深的緣故,卻沒想到竟是本不該活下來的屍生子。
青陵這下真笑不出來了。
他把這一和尚一邪祟在心裡都罵了個遍,又恨恨道:“我也要學這個,以後得了機會劈死你。”
商長珩嗤了聲,“罡氣都練不了還想玩雷法,當心你自己吧。”
他話音隨著一道炸響的驚雷落下,青陵嚇得面無人色,天威浩蕩,其勢洶洶,遠非凡人這肉體凡胎能抗衡的,但青陵又想起來,這雷專克陰物,身後的商長珩卻彷彿無畏無懼一般,連摟著他的力道都沒變過。
倒是妙緣的臉上浮現出遲疑,殺一鬼就得殺一人,機會這樣難得,就算有下次,他請天雷誅邪這招短期內也用不了了,但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兩手同時施與願印與無畏印,意為能為眾生還願,表示救濟眾生的大悲心。
他低聲念誦經文,“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共十五句,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時,來勢洶洶的天雷終於不再往青陵的小院裡劈,撿回一條命的青陵鬆了口氣,在心中把“和尚”這稱呼重新換成了“妙緣師父”,只因這和尚雖然嗜殺了些,但確實有慈悲心。
至少沒做出什麼殺一鬼能救更多人,便將他一起犧牲掉的事。
“施主。”妙緣仍不甘心,咬了咬牙接著說:“厲鬼只有兇性沒有人性,不要相信鬼話連篇,即便是了結了因果,他們也還會繼續殺人,厲鬼就是厲鬼,與生前沒有關系。”
他看這一人一鬼舉止如此親暱,厲鬼還稱那少年郎為“愛妻”,便試圖對青陵好言相勸。
青陵沉默了良久,也是在心中權衡。
最終他對妙緣輕輕搖了搖頭,說:“他還不曾殺過因果之外的人,青宅中人草菅人命,殺人練屍,就算死了也是為民除害,妙緣師父,他…不大一樣,凡人死後,不入地府則為遊魂,倘若怨氣深重可化厲鬼,傷人性命,但日久必魂飛魄散,再無往生,可商長珩的魂魄已經在陽間千年了。”
妙緣更是難以置信。
他知道斬龍山下的大墓年代久遠,當日途經此地時,便發覺斬龍山中煞氣沖天,故而才不顧危險在雨天進山,本以為是誰佔了那大墓修成氣候,卻沒想到這厲鬼當真已經在陽間千年。
驟雨來得急去得也急,這會兒就只剩零星的雨滴,只是天色仍舊昏暗。
妙緣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緊緊皺著眉,“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青陵一邊說一邊推商長珩的手,抽空回頭跟他說了一句:“差不多行了,雷都沒了,你快放開我。”
又轉頭對妙緣說:“他前事不記,想來正是因此遲遲不願離開陽世,若是為他尋回記憶,了卻執念,或許不必兵刃相向呢。”
妙緣倒是聽說過,通州祝家那邊就擅長渡鬼,可一旦成了厲鬼,就再難化解怨氣恢複神智,所以哪怕是祝家對付厲鬼也多是滅殺,他還從沒見過千年厲鬼,還能保留神志的,狐疑地看向那形容俊美的厲鬼。
而後得到了邪祟的一個譏誚眼神。
倒是與人沒什麼不同。
商長珩也終於在青陵不斷地推搡下鬆了手,如今天雷已過,他站起身走到門前,一把推開了被雷劈到焦黑的門框,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你的機會沒了。”
妙緣頓時捏念珠掐手訣,如臨大敵地繃起了臉。
方才就是絕佳的機會,可妙緣也不後悔放棄,活人有陽間的律法去判決,他自然不能壞了規矩,殺一個活生生的人,哪怕代價是錯過這次機會後會惹怒厲鬼,自己會死在這裡。
結果那纖瘦的凡人一把薅過厲鬼的手臂,將他拽了進去,而後自己站出來,看了看已經成焦木的門框嘆息道:“壞了的門還是要賠的,妙緣師父。”
妙緣臉上的表情都空白了,又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小僧也無多少銀錢。”
青陵頓了頓,“那平日吃穿用度?”
妙緣:“靠化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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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長珩的身影又隱去,一時半會臥房的門也換不上,青陵只好收拾了廂房去住,至於妙緣師父無錢來賠,便只能出些力氣活,將青陵後院柴房裡的柴都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