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可以試試。”
青陵便答:“好。”
他願意賭這一次,從商長珩對青家的所作所為來看,這惡鬼十分記仇,連前因後果都還不清楚,只記起來守陵的人對他下咒,又事關什麼氣運,靠著自己能感應到的因果,便將青家給滅了門,可見這厲鬼定然是放不下生前事。
只不過是記不起來,才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但在人間他必定還有執念。
青陵只盼著能早日送走這位了不得的惡鬼,人固然終有一死,但螻蟻尚且偷生,他就是想活著。
又一道雷落下。
商長珩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他轉身便要回房,沒走兩步,又折返回來將青陵攬腰帶走,剛一進屋,門便閉合,他就站在原地緊緊摟著青陵。
青陵自是覺得莫名其妙,方才不是還好好的說話麼?
與這厲鬼行床笫之事青陵還是不大情願的,縱容其中頗能得趣,可枕邊人是個想要他命的惡鬼,只這一條,青陵便會因畏懼而下意識推拒。
“別動。”商長珩嗓音低啞,像是在隱忍著什麼,“我只是…抱抱你。”
青陵終於覺察出他似乎不大對勁了,猶豫了半晌,想要問問他怎麼了,恰好外頭雨落,伴著驚雷陣陣,窗外雷鳴電閃,青陵好似明白了什麼。
上一次這樣的雷雨天,還是在斬龍山時,大霧封山,他無處可逃,偏偏那日驚雷落下,商長珩便消失不見,大霧也就此散去,他才能尋到機會逃走。
“你…怕雷?”青陵小聲問。
商長珩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意味,低低地說:“雷似罡氣,乃是至陽,自然克陰物。”
倒也說得過去,青陵總覺得這樣站在一起抱著很怪,但坐著抱也好不到哪去,至於去榻上…那過於曖昧了,思來想去,又小聲問:“那日我在山路上遇見了阿元的鬼魂,他應當是新死鬼,妙緣師父說還未過頭七,為何他能出來?”
“樹大招風的道理。”商長珩說,“太過弱小的邪物,天雷也不會太過在意。”
換言之,他這個被迫在陽間滯留千年的厲鬼太強,受到的影響也就更大,但青陵還是不理解,人死後魂魄如果在陽間滯留太久,無論能不能變成厲鬼都會消散,而商長珩是被人家封印在棺中千年的,出來後不虛弱得魂飛魄散就罷了,怎麼還能強到有那些莫測手段?
他一定有什麼特殊之處。
青陵被抱了半晌,商長珩實在太高,他被這樣擁攬也不大舒服,脖子都要僵了,青陵終於忍不住低聲說:“你能不能…換個姿勢抱?比如坐著。”
商長珩低眸,看向懷裡正一臉認真看著他的人,那是他脆弱又漂亮的妻子,這樣抱著他,能感受到他生機勃勃的體溫,頸側的搏動,流淌的血液,甚至是胸前的心跳,他是鮮活的。
讓他羨慕,又嫉妒得發瘋。
厲鬼天性便是惡,商長珩再如何恢複理智,但還是一隻千年厲鬼,他陰暗又瘋狂地想,只要他願意,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這具肉身,像懷中人一樣重新活過來,能再一次感受到日光的溫度,食物的味道。
可他又不願意,他的妻子在榻上也矜持害羞,偶爾會因為不願意露出可憐兮兮的脆弱表情,也許是清冷倔強的反抗,但差別不大,他以另一種方式擁有了這具身體。
也還不錯。
“商長珩。”青陵被他那深沉眼神看得心裡不安,便出聲提醒了一句。
商長珩沒作聲,而是將他打橫抱起,坐回青陵方才坐著的書案前,將青陵放在自己腿面上坐著,也就剛好瞧見青陵臨走前合上的那本野史,名字叫《周皇列傳》。
青陵便解釋道:“正史中沒有記載,只能看這……”
些字還沒出口,便有一道驚雷猛地落在門前,那扇木門都被劈得有些焦黑,火星又很快被瓢潑大雨澆滅,嚇得青陵一顫,天地之威,實在駭人。
然而下一道雷又落在了門口,青陵覺得這事兒不大對勁。
商長珩本就煩躁,這下臉色徹底陰沉了下去,他低聲說:“是有人利用天時引雷。”
青陵悚然,下意識往商長珩懷中縮了縮,他這八字十神全陰連陽火都沒有的屍生子,該不會也要被這雷認成邪祟給劈了?
被劈到關不嚴的木門自己緩緩敞開,青陵往外看,正好瞧見大門被強行破開,身著灰色僧衣的妙緣站在門前,冷冷喝道:“邪祟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