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天各一方難守望
連綿不絕的雨夜,如細密的珠簾垂落,將行州的青石板浸潤得濕漉漉的,其上的綠苔也沾染了這份溫潤的濕氣 。
祝純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打就把兒子打到榻上昏睡九天九夜,唐即事不是發燒就是吐血,儼然是一副年老體衰的身軀。
裴思衡和江為止日夜守在床榻照料。
祝純只是站在硃色門扇外默默望了幾眼,便向裴思衡託句話帶給唐即事便上了馬車回京了。
唐即事醒來的時候是江為止離開行州的前一日。
“感覺好點了麼?”裴思衡將他扶起靠在枕頭後面。
唐即事腦門敷著熱毛巾,拖著沉重的身子點點頭。
裴思衡瞧他臉色蒼白如紙,唇瓣幹裂,額間碎發稀疏落在臉龐邊,整個人瘦了一圈,僅一眼相看好似風中飄零的落葉,蕭瑟悲涼,他不禁心裡嘆了口氣。
“我娘呢?”他弱聲啟口道。
裴思衡拿下他腦門上的熱毛巾放進旁邊桌上盛著清水的盆裡,安慰:“她三天前就走了。”
唐即事聽後沉思一瞬。
裴思衡拍他肩膀,抿唇道:“別擔心,你娘我看她也是有點內疚。”
唐即事這才心裡有些寬慰。
“那她有說什麼?”
裴思衡默然了。
他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說。
唐即事見他沉默,拉了拉他的手:“告訴我吧。”
“你娘說,好自為之,路在腳下,你今後想怎麼走就怎麼走。”
他捕捉他眼眸黯然失色。
她是對我失望了麼……
唐即事在心裡想。
裴思衡嘆了口氣起身:“罷了,你身子不適,好生將養,有事叫我,我在樓下待客。”
他轉身推門而出,又想到什麼,突然轉身:“明晚江叔就走了,要不要送送他?”
唐即事看了他一眼,埋進被子裡側身面壁。
裴思衡又嘆了口氣。
次日傍晚,唐即事睡得沉,裴思衡不忍叫醒他,便獨自一人送江為止和百裡荒野出城了。
唐即事從夢中猛地驚醒之時,裴思早已靜靜地坐在榻邊,手捧著書卷,默默守護著他。唐即事渾身冷汗直冒,慌亂間一把緊緊捏住裴思的手腕,語氣急切萬分:“不能去!”
裴思衡見他如此急躁,不禁皺眉:“什麼不能去?”
唐即事喘氣,後背發涼冒冷汗,雙手握住裴思衡的手,“江叔人呢?快攔住他不要去!”
裴思衡不解掰開他的手,“江叔早走了。”
唐即事一聽心咯噔一下。
“你為什麼不叫我?”他微怒。
“我看你睡得那麼沉——”
唐即事面色凝重,心亂如麻,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著,掀開被子,拖著沉重的身軀,步履蹣跚地跑出屋外。裴思衡見狀,急忙伸手呼喊,追了出去,唐即事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杳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