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秋那張臉從腦海裡擠了出來,她臉上沾滿顏料,對那條手繩愛不釋手的歡心模樣,熟悉又陌生,像是一個遙遠的童話只是臆想,不曾發生過。
葉望舒拉開了窗簾,窗外的月色照進一地柔軟,她拉著有些失魂的沈徽坐到床上。
“徽徽。接下來我要說的,你聽了以後不要生氣,不要激動,你身體不好,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葉望舒屏住呼吸,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把沈徽觀察一遍,才繼續開口——
她們的第一次相遇,她現在終於能清晰的記起來了,那是個炎炎夏日,天氣格外的好,她是寢室裡第一個到的,盡管空氣中還浮著塵埃的氣味,但依舊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直到寢室來了第一個同學,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子,長得一張姣好的臉龐說著讓她心碎的話:“我好像才是這個寢室的三號床。”
噼裡啪啦,她的好心情碎成了渣渣。
在女孩的輕笑聲裡,她有些狼狽地匆忙卷鋪蓋走人。
拖著行李走出那間走錯的寢室,回過頭去,看到那人的側影沐浴在一室陽光裡,柔和得像是一道光芒,她不禁露出笑容,然後問她——
“同學,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
而後被輕輕說出的那兩個字,即使死亡,她都沒有忘記。
現在卻有人要把那個名字從她靈魂中剝去!
黑衣男人嘴角斜著森冷的笑意,兩指擒住魏秋的下顎,專注地欣賞眼前這片閃爍著薄弱暉瑩的靈魂。
“沈、徽,原來她叫這個名字。”黑衣男人如毒蛇吐信般說出沈徽的名字,手下的魂體微微一抖,“如果沒有她,也召不回如此完美的靈魂。你們的羈絆真是有趣。不過,也到此為止。”
他不允許屬於他的東西,有別人的印記。
青暉另一手結印,口中唸咒,覆在魏秋天靈之上。
魏秋眼神驀地收緊,腦海裡屬於她的珍貴記憶開始漸漸模糊。
沈徽,沈徽……
“徽徽?沈徽!”
葉望舒焦慮地用手晃了晃已經出了神的沈徽。
“你是說……魏秋是我的女朋友……我們會認識是因為她一開學就走錯寢室?”沈徽沉浸在震驚中,剛才聽葉望舒的描述是那麼陌生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但又覺得理所應當就該是這個樣子。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什麼時候……
“對。你沒有哪裡不舒服吧?”葉望舒的關心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徽搖了搖頭,皺緊眉頭,太陽xue又開始隱隱作痛,“那麼這個手編繩和這幅畫……?”
葉望舒把沈徽渾身上下看了一遍,確認真的沒有問題之後,才繼續說:“是我們去歸寧鎮給你過生日,魏秋給你畫了這幅畫當禮物。那時候你們還沒有在一起,但是吧……也快把我這個單身狗給齁死了!”
記憶裡漫天的孔明燈映得沈徽的臉龐閃閃發亮。
她就是魏秋掌心裡的一個小太陽,美好、耀眼、不可或缺。
魏秋一筆一畫描摹著沈徽的背影,她畫著風景又成了她畫裡的風景。愛戀的種子萌發出嫩綠的新意,明明是秋季卻猶如春天那樣充滿了生機。
三個人從樹林裡往回走時,臉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顏料,像三隻滑稽的花貍貓,指著對方互相取笑。
那一刻夕陽很好,金燦燦地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魏秋只是在她身後悄悄歪了歪身子,兩道曼妙的長影就在地上糾纏在一起,重重疊疊,親密無間。
存了私心所以在老街小攤上,明明壽星是沈徽卻厚著臉皮讓沈徽送了她手編繩。然後又拖著她和葉望舒去爬山,據說山上的寺廟很是靈驗,所以哪怕葉望舒叫囂著要殺掉魏秋都要上山去。
蜿蜒的山路上,遇見一個掃地的僧人,魏秋見他辛苦就施了一瓶水給他。好不容易到了山頂,求出的簽卻難解其意。剛才遇到的掃地僧冷不丁地出現在身後,細細看了看簽文,雙手合十,低念一句佛號,眼神落在了一旁的沈徽身上,向魏秋道:“施主此簽有續緣之意,萬望施主珍重。”語畢一臉悲憫地退去。
魏秋當時尚且年輕,覺得此簽甚好,於是在那份青春悸動前一點都沒有退縮。
“嗡——”
耳畔持續響著怪異的嗡鳴拉扯著魏秋的思緒,眼皮子沉甸甸地耷拉著,只能微微睜開一條縫看到冰涼涼的地面。
後來還發生了什麼?
魏秋記不清了,腦海裡那些千絲萬縷化成了一灘五顏六色的泡影漸漸模糊到一起。越來越多的記憶融入那片可恨的泡影裡去,魏秋除了拼了命地回想、反複,別無他法。
“歸寧鎮回來,那家夥跟突然開了竅似的,對你可以說是溫柔備至,體貼入微。比照顧小媳婦兒還照顧小媳婦兒。”
回想起從前兩位摯友的恩愛場景,葉望舒忍不住搖頭,嘖嘖地感嘆,“你倆大二那年就在一起了。魏秋表的白,那場景叫驚天地泣鬼神,她在寢室陽臺給你佈置了一個小花園,準備了一段小影片,是從她喜歡你開始每天錄的一段話。給我們看得都眼紅了。結果影片播完這家夥出場的時候,自己緊張得腳軟一下就崴倒在陽臺門口,摔了個狗吃屎!你還笑她說還沒在一起就先跪了搓衣板……雖說一開始大家都還挺吃驚的,你倆倒是坦蕩得不得了,還特別認真,比當時那些異性情侶認真多了。說實話我都沒想到你倆能在一起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