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失憶梗
秋風蕭索地席捲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夕陽的餘暉拽曳著路人獨行的身影,拉扯出斜長的血色,搖搖欲墜。
又一陣風呼嘯而來的時候,沈徽用力裹緊外套,彷彿要把自己縮成一團,哆哆嗦嗦地嘆口氣。她有些茫然,從家裡倉皇而出後,只是胡亂地走,挑人多的地方紮進去,但心裡依舊一片哀涼涼的,被這風一吹,更是冷落。
她竟不知自己該去哪裡。魏秋不見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到那隻女鬼。就好像當初生活中突兀地多了一個伴,現在又憑空消失了。走在路上的沈徽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對於這個來路不明的女鬼很是牽掛。鼻尖一陣酸澀,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
風真大啊,把眼睛都出淚花了。
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沈徽漸漸覺得身邊的建築開始有些眼熟,她細細看了看,直到看到轉角的便利店和便利店旁掛的小區牌子才恍然已經走到葉望舒家樓下了。
方才的孤寂感終於松開扼住她的大口,沈徽吐出口氣,眼裡不再是茫然的神色,她大步往葉望舒家走去。
門鈴急促地響,葉望舒放下切了一半的水果,還沒來得及甩幹手就匆忙奔去開門。
老式的防盜鐵門外是好友有些疲倦的臉,葉望舒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
“喲這麼想我啊!不打聲招呼就跑來了。”葉望舒推開防盜門,回頭去給沈徽取拖鞋。
“嗯。”沈徽倒是悶悶的,跟在她後頭。
葉望舒沒有在意,頭也沒回說:“洗手來吃水果。我做了水果沙拉,還有你喜歡的橙子。”
橙?
沈徽眉頭微蹙,她什麼時候喜歡吃橙了?在原地愣神的空檔,葉望舒已經端著盛在玻璃碗的水果沙拉走了出來。
“發什麼呆?你怎麼看起來這麼累啊?難不成徽徽還沒醒過來?”
葉望舒這一句話像是一記驚雷在沈徽的腦海裡轟隆隆炸響,她愣在原地,依舊面無表情,但也掩不住眼裡的百般情緒。
見沈徽這幅模樣,葉望舒也有種不詳的預感,她倒吸口冷氣:“媽呀!魏秋,你該不會幫她上了一天班然後闖了什麼大禍吧?!”
葉望舒驚乍的話音落下,房間裡一時寂靜無聲,漸漸的,沈徽的呼吸聲變得有些急促了,胸腔起起伏伏,雙手緊攥成拳,因為用力而開始發抖。像一隻困獸受了傷,在牢籠裡低嗚顫抖。
那個名字是一道禁忌,劃開沉睡多年的一個秘密。
“……你叫我,魏秋?”
葉望舒聞言,猛然抬眼,入眼的沈徽神情叵測,一時間竟覺得很是陌生。
她心裡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對峙良久,才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什麼秋不秋的?你聽錯了吧……”
沈徽向前走了幾步,難掩驚訝的神情蒙上了一層陰霾,她眉頭緊蹙,太陽xue突突地疼,手不自覺地扶上額頭,“望舒,你一直都知道她對不對?你到底隱瞞了我什麼?”
葉望舒臉上露出苦笑,輕輕搖了搖頭,“對不起徽徽。我不能告訴你。”
指甲用力地陷進柔軟的手心,傳來的疼痛感雖不能抵消頭疼半分卻勉強讓沈徽維持清醒。腦子裡偶有一些奇怪的畫面回湧,明明滅滅,虛虛實實,魏秋的臉和夢中的少女重疊在一起長發肆意飛揚,歸寧鎮的淅瀝小雨和夢境漫天的孔明燈交相輝映成一片光影。
還有……還有沈徽自己敲開了葉望舒家的大門,開門的葉望舒卻比現下的稚嫩,然後沈徽用一個低沉的語氣親暱地喊她“大汪”,葉望舒訝異地張著嘴,眼淚卻奔湧而出。
“徽徽!”
聽見摯友的驚呼,沈徽才回過神,面上冰涼涼的,伸手一摸竟不知何時哭了出來。
“她來找過你?”沈徽伸手拽住葉望舒的袖子,因為剛才攥拳太過用力現下雙手微微發抖。
葉望舒還在心裡想著怎麼答話合適,沈徽卻沒打算聽她說什麼,篤定地說下去:“她來找過你,在我睡著的時候,我看見了。”
葉望舒只覺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詭異感在心裡叫囂,一時沒站穩,無力地跌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徽徽。求你別問了。”
“你和她說了什麼。”沈徽的手驀地收緊,只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頭緒,或許是因為被魏秋附體在身上的關系,她與葉望舒的交流在沈徽腦海裡像是一段默片斷斷續續地回閃,“望舒……她……她不見了……”
眼前的人像是失去了最後的力氣,變成一個空蕩的遊走的軀殼,站在葉望舒眼前,這場景和多年前的那一幕何其相似,相似得葉望舒的心猛然揪起。
葉望舒緩緩地長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陳舊卻被反複摩挲得發亮,走向那扇緊鎖的房門,鎖芯發出輕響咔啦一聲。
“徽徽,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裡。”
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沈徽抬眼望去只看見有微弱的光從房間裡洩出,她在完全推開房門前卻有些遲疑,最後深吸一口氣推了進去。
燈亮了,照出一間佈置得很是溫馨的小臥室,簡單的雙人床罩著咖色的床單,床頭掛了一幅金燦金燦的油畫,沈徽抬頭看了看,不禁伸手捂住嘴。
畫作上的風景與沈徽家中的那幅一模一樣,唯獨不同的是畫中多了一個託著顏料盤,專心致志畫畫的女孩的背影,白色的襯衫,幹練的馬尾,是沈徽大學時代常見的打扮。
目光隨之落在床頭櫃上,藍色白底的手編繩,帶著古鎮濕潤的氣息,靜悄悄地躺在那裡。
沈徽下意識摸住了手腕,手繩硌在她手心,帶來一陣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