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買了二十四寸的“牡丹”牌彩電,原來那臺“西湖”十二寸黑白電視機擱在我房間,接上“小霸王”後成了我和飛仔的遊戲機。《荒野大鏢客》、《魂鬥羅》、《超級馬里奧》、《坦克大戰》、《小蜜蜂》等等讓我和飛仔成為了中國第一代遊戲玩家。現在回想起來,九十年代真是個非凡的時代,連我這種無名之輩都有了許多個第一的頭銜。
一進我房間,如同以前每個來過這裡的女孩一樣,安娜被我和飛仔畫的“鈴木賽車手”巨幅壁畫震懾了。她一邊脫去外套,一邊欣賞著畫作:
“你畫的啊,哇噻……”然後好像重新認識了一遍似地看了眼我。
她翻了幾本我書架上的書:“很久沒看過書了,除了英語教材。”
剛好有兩本原版英文小說,是囡寶從湖畔客房搜出來給我放書架充門面的。我把書拿給她:
“這兩本原版的,留著也沒用,送你。”
“嗯。”她翻了翻,接了過去,有點心不在焉。
自從她姐生日那天,說姐姐在外面租房子起,我就多次留意到她的不自然之處。她的心裡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女人說的某一件是往往並非指這件事本身。現在我已明白這一點。
我開啟電視機,雙人遊戲她擅長《小蜜蜂》,剛玩了一會,她說光線太強看不清楚。我就過去把窗簾拉上。房間變得幽暗,氛圍也不一樣了。打了幾把她都無故失誤,很不在狀態。
肯定有事,我更深信自己的判斷。突然,我還沒搞清怎麼回事她已鬆開遊戲手柄撲進了我懷裡。
我捧起她的臉,她閉著眼,微啟飽滿的紅唇——尤其是下嘴唇上那條迷人的唇溝,就像魚線上的誘餌,細小卻致命。我不由輕輕吻它。
她的吻如春蘭吐芳,不急不緩,從容而認真。就在這時,她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我沒有強求——現在我已能做到任何時候都能平靜如初。我在等她亮出那張解除我疑惑的底牌。
她伸出右手掌在我眼前。
“怎麼?”我問。
“你看無名指。有沒看到戒子印痕。”
我抓過她的手,光線太暗,看不太清。她從羽絨衣口袋裡拿出一枚金戒子,戴在了無名指上:
“除了第一天見你的那個晚上,以後每次來店裡我都會把戒子取下再進來。但你似乎都沒有發現。”
看我還是懵懂的樣子。她說了讓我墜入深淵的五個字:
“我已經結婚了。”
本來飄浮在雲上的心,霎時變得無比沉重,就像從比薩斜塔上扔下的鐵球,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了地心引力。
雖然我表面上還算冷靜,但內心很是震驚。這幾天我想過無數個設定,就是沒有這一項。現在當底牌揭開的時候,我竟然想笑:莫名其妙之間,神奇的九十年代在我的眾多頭銜上又冠上了一頂“第三者”的帽子。
我自認屬於心思縝密一類的人。自從安娜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就從蔣老師那裡偷偷看過她的身份證,那是她借錄影帶時押在店裡的:今年剛二十一歲。
我以為她在開玩笑,她的可愛、天真、純淨難道都是假象?!這不可能。我看著她的眼睛,裡面依舊是可愛、天真和純淨。
“你在騙我吧?”沉默良久的我冒出這麼一句來,猶如水面上的救命稻草,可能我真希望她是在騙我。
“我沒理由來騙你,不信明天我把結婚證拿給你看。”她脫口而出,說:“但不管拿不拿來,事實已不會再改變。何況,如果我說自己是個純潔的少女,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我再次沉默。
“認識你以來,我的心很亂。昨晚上整夜沒睡,還是覺得不能瞞著你。”她繼續說:“上次你看到那個女的是我婆婆,我現在住的是我丈夫家。我姐住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登雲橋,我們從小在那兒長大。”
151路確實有登雲橋這一站。
“那天晚上見到你,就像著魔一樣,你的樣子就沒有一刻消失過。每天每時每刻我都會想你,我知道這樣是徒勞的,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明天,但我的心和身體都像是背叛了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