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的某一件事往往並非指這件事本身。那時我還沒明白這一點。
所以麗莎休息日那天,我揹著老爸從雲南買來的棋子,這可是正宗的“雲子”,相當於背了兩袋石子,足有五六斤重,頂著大風趕往她香積寺的家。其實我差點把老爸的酸枝木棋盤也偷偷帶出來。到不是因為實木棋盤的重量,而是我想了想揹著棋盤騎腳踏車的樣子,還是放棄了——我的菲利普賽車沒有後座,而騎普通單車又令我不甘。
麗莎的家在古香積寺旁邊。
香積寺建於北宋年間,歷代多次毀建。清代在寺內建有東西雙塔,後寺毀僅留雙塔;一九六八年東塔被毀,僅存西塔。我去她家的時候那裡一片廢墟被高牆圍擋著。
我騎著車,沿大運河一條穿過老城區的支流河道旁的巷子慢慢行馳。這裡小河彎彎,古巷深深,別有意境。在她家門牌前停好車,走進大門的時候,一位灰白頭髮的老婦正在陽光下打理種在小院裡的薔薇花,畫面寧靜而祥和。
她是麗莎的外婆,六十左右,目光炯炯,精神矍鑠。以前聊天時提起過,她家之所以鮮花不斷,就是因為這位勤勞的外婆。
“哦,莎莎的同事啊,在裡面呢!”打了招呼後,外婆笑咪咪端詳著我。
我進到裡屋,麗莎還在她自己的房間裡,讓我等一會。我便在客廳沙發坐下。
麗莎的家是舊式老房經過改建,比較寬敞,佈局合理。光潔的地磚,鋁合金門窗,都是當年時新的建築材料。客廳正面牆上有一副油畫:托斯卡納的鄉村風光;茶几上擺著一盆文竹,窗戶前面一架蓋著潔白刺繡桌布的鋼琴正沐浴在陽光中……一切洋溢著濃濃的藝術氣息。
門開了,麗莎身著淺紫色運動裝,長髮披肩,淡妝略施,清靈動人。她泡了外婆做的玫瑰花茶給我,帶我參觀她的閨房。房間顯然剛剛整理過,佈置得別具一格。花瓶裡的康乃馨、牆上的孔雀羽毛和藝術照、床上大大的毛絨玩具,還有一個裝滿書的立式書架。
文學也是我的興趣之一,就到書架旁看她的藏書:既有《簡愛》、《巴黎聖母院》、《傲慢與偏見》等名著,也有臺灣席慕蓉、大陸“朦朧派”的詩集,以及亦舒、瓊瑤那樣的小說。忽然,一本書的標題引起我的注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抽出來一看:米蘭·昆德拉著,作家出版社1987年。
“書名很吸引人。好看嗎?”我問。
“我才看了一半,嗯……”麗莎露著好看的酒窩,笑嘻嘻地:“反正等我看完了,借給你自己看好了。”
我把書放回書架。
作為主人,她說先要為我談一首鋼琴曲,以示對我的歡迎。我竊喜:平生第一次現場聆聽一個人彈鋼琴,且還是我暗中喜歡的人。
身邊也有過學琴之人,但鋼琴在當時絕對是普通家庭高高在上的奢侈品,故大多以電子琴代替,不難想象此刻我激動複雜的心情。
麗莎迎著窗外的陽光坐在琴凳上,開啟琴蓋、樂譜,拂了拂髮絲,調整下氣息,帶著雅緻的美感。忽然玉指翻飛,低音區幾個簡單和絃開場,主旋律一連串音符如清泉般傾瀉而出,緊緊扣住了我的心。
如醍醐灌頂,我進入了虛空狀態:心已越過江河沙漠,山脈平原,森林海洋,飛到了天空之上,白雲之巔,如羽毛般飄蕩……<ariage d'aour德語)的音符持續地、有力地敲擊在我的心房,震顫著我的靈魂……要不是我自幼剋制力不錯,鋼琴帶來的有質感的樂聲讓我快要流出眼淚。
當麗莎曲終之時,我發現我的手在顫抖。就像第一次見到大海,第一次登上了群山之巔那樣,她的演奏大大超過我的預期,填補了我對於某種認知的空白。趕忙鼓起掌:“太棒了!”
我的聲音也在顫抖,如夢初醒般,有些恍惚。
“其實沒什麼,只是練得多罷了。我也只有這首比較拿手。”麗莎輕描淡寫,微笑著離開鋼琴:
“好啦!該你教我圍棋了。”
我是學生時代首屆“中日圍棋擂臺賽”期間迷上圍棋的。
聶衛平以一己之力挑戰rb諸多超一流高手取得最終勝利,給了缺乏娛樂時期的我極大的影響。買了棋書自學,還參加了業餘段位賽,拿到過“業餘二段”的證書。顯然我圍棋的天賦要遠高於學日語。本想繼續衝級,但進入湖畔工作後就基本荒廢了。
圍棋是理性的,機械的,精確的,冰冷而無情。這與女性的大腦的思維屬性大相徑庭。我剛講了“氣”和“眼”,麗莎就頭大了。很快學圍棋就變成了下五子棋。她自認實力不錯,要與我以刮鼻做賭注,我同意。心裡暗想:與會圍棋的下五子,莫非真的很厲害?
我不懂憐花惜玉,傻乎乎地拿全部本領與她下。結果可想而知:她的鼻子快被我刮塌了。
“我的鼻子本來就不高,你還真颳得下手?!”她帶著哭腔幽怨地對我說。
看著她快要哭的神態,我又不知該怎麼收場。第一次約會就在這種沒頭沒腦的情況下結束了。
看來在如何與女生交流上,我還需要提高。不,應該是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回家後我思來想去,認為麗莎對我還是有好感的,第二天我便向囡寶側面打聽麗莎的情況。他以我想找林青霞做女朋友的姿態輕蔑一笑:
“哼,這不可能。”
他甚至不願抬眼看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她嗎?”我搖頭。
“後勤部的大劉你認識吧,副總的親戚。”囡寶一口氣透露了了兩個人名:“還有六樓的領班小朱。”
大劉我當然認識,身材棒得像練體操的,長得也挺帥氣。跟我同屬於後勤,見到常一起聊幾句。領班小朱就別說了,傳言馬上就要升主管,年輕有為,長得還帥。
“我沒這意思,只不過是一問。”我趕忙說。
囡寶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話說冤家路窄,我不想這麼認為,我更傾向於是墨菲定律,但似乎沒啥差別。沒多久,我就在更衣室裡遇到了大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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