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再走過這段危機重重的石板路時,他也並沒有加快速度,反而步子隨和,偶爾還抬頭望一望,彷彿從蒼葉和綠果之間望出幾分意趣。
他心情不錯。
但一整個上午,發出去的訊息沒收到迴音。
等中午時再走過這裡,他就沒什麼興趣抬頭了。
邵昱年打通鄭瀾電話的時候,剛剛取了餐廳的託盤。後面排隊的人沒急,但檔口的阿姨沒什麼耐性,一直催著他決定要打什麼菜。
他抬手示意,退出了隊伍,到一邊聽電話。
邵昱年:“醒了?”
鄭瀾的聲音有點含混:“嗯,早醒了。”
邵昱年:“怎麼沒回訊息呢?”
那邊頓了頓,吸吸溜溜一陣響,過了會兒才傳來人聲。
“啊,我沒來得及回。這會兒來外面吃沙茶麵了。”
明市公認有名的沙茶麵就那麼幾家。其中,明大校內食堂的沙茶麵竟然也榜上有名,是學生數年評選出來的必吃美食。而出了明大,幾家老字號不分伯仲,只要料足、食材鮮、沙茶湯香,基本就不出錯。
邵昱年在一群擠擠攘攘的上班族中間找到了鄭瀾。
她一個人,免不了拼桌,身旁坐著著急忙慌吃完就走的男男女女。鄭瀾小口慢品,左右手分別拿著竹筷和勺子,一口面,一口湯,吃得很享受,跟周圍格格不入。
“你還沒吃飯呢吧?點一份,我請你。”
她吃得開心,豪氣得很。
邵昱年端來一碗麵,又加了兩份五香條,推到兩人中間。鄭瀾沒客氣,夾塊五香蘸了甜辣醬便往嘴裡送,一臉滿足地感嘆:“我想這口,都想了兩年了。”
他瞧著她有些陶醉的神情,忍不住溫溫地笑,“你就這點兒追求?”
鄭瀾聽出他玩笑似的奚落,不太服氣。
這追求怎麼了?她這輩子就愛追求美食,追求音樂,追求這些好玩好吃有幸福感的小東西,誰規定這些追求就上不得臺面了。
於是,腦海就這麼又過了一遍蔣鋮的臉。
以及他聽她有滋有味地分享完生活後,隱忍勸解的神情。
蔣鋮說,頭一年玩一玩也罷了,大學嘛,總得放縱一下,適應一下。
可適應後,就得想想以後的事兒了。
總不能一直把時間花在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上吧?
鄭瀾當年將蔣鋮視作她努力追趕的一面旗。
他在異國的頂尖學府裡,流利的英文是基本功,諾獎得主親自授基礎課。課餘趕due,為一份a+的作業成績泡在圖書館,寒暑期前將簡歷投進各個big nae。這邊參加完fina,那邊就要馬不停蹄地換件衣服,端杯大豆拿鐵走進冷氣十足的辦公室。
蔣鋮對她說,他在歐亞大陸的另一邊等她。
為了這一句,她願意割捨自己那些彷彿沒什麼意義的追求,將光陰押注在另一個結果上。
反正只是換個方向努力,只要她想做,好像也沒那麼難。
可是站在如今回頭看,結果也就那麼回事兒。
思緒回籠。她又夾了一筷頭面,上上下下地蘸飽了沙茶湯汁,藏起眼角的酡紅,聲音清倔地頂了一句:
“我就這點兒追求,怎麼著你了啊?”
對面的男人眉宇輕揚,眸光輕描淡寫地剝落她緊急集結的帶刺盔甲。
邵昱年將兩人中間的盤子往她那邊推了推:“沒怎麼著。”
“就是覺得,你還挺好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