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的旋律娓娓道來,輕盈的風掠過她的發梢,女孩子深深吸了口氣,定在原地,一如當年般閉上了眼。
她的嗓音混著湛藍的海水味,半弦場安靜下來。
邵昱年站在臺下,像是跌入久遠的夢境,塵封許久的胸腔重又震動。
『時光的河入海流,
終於我們分頭走,
沒有哪個港口是永遠的停留,
有我最珍重的朋友。』
[1]
橘黃花瓣在最後一段副歌沖天而起,洋洋灑灑地落在每個人肩頭,彷彿一場盛大的鳳凰花雨。
二零二三年五月,春末夏初,紅磚碧瓦的禮堂俯瞰著整個操場的學生,山海交映,替又一年的學子送行。
有人抱在一起笑著哭,有人暗暗牽緊了身旁的手。
鄭瀾唱完最後一句,將話筒挪開,偏著頭。
她眼含微笑,望著臺下淚眼朦朧的青蔥面孔。
而後在心裡冷漠譏誚地嘲了一句:
都分頭走了,誰他媽還珍重誰啊。
有些人,畢業時就該分手的。
糾纏個什麼勁兒。
真幼稚。
她睥睨著臺下,目光流轉到舞臺側面,冷淡的笑眼忽而一晃。
邵昱年正深深地凝著她,眸光似有重量,像是已經望了許久。
當晚樂隊慶功。
林思齊找了家深夜食堂,就在明大對面的漁港街區,招牌不起眼,但味道很好。鄭瀾從前就喜歡這家的燒鳥,一口氣點了三十串雞脆骨。
做東的林思齊眼都沒眨,又加了幾紮果釀冰啤酒。
樂隊幾人心照不宣,他們已經偷偷商量過,今夜不只是犒勞救場嘉賓,還要一鼓作氣,邀請鄭瀾加入樂隊。
秦桃:“原來你是會上臺唱歌的,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鄭瀾託著腮:“也就唱過那一回,後面就好好學習去了。”
鍵盤手有意拍馬屁,裝模作樣地睜圓了眼:“為什麼啊?學妹你這把好嗓子,不玩樂隊都浪費了,學什麼習,暴殄天物。”
他捧得過頭了,鄭瀾輕擰了下眉,還是客客氣氣回答:
“那會兒就……突然覺悟了唄。”
“一開始整天都在玩,玩樂隊,寫影評,探店,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幹過。後來覺得該幹點正事兒了,就刷績點,學雅思,找實習什麼的。”
鍵盤手聽沉默了,舉杯跟她碰了下,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鄭瀾說了一串話,正覺得口幹舌燥,也借機喝完了一大杯。
林思齊啞著嗓子:“你們明大的學生真上進。”
鼓手沒這麼委婉:“你們明大的學生真變態。”
他說著,順手掏出打火機和煙,熟練地要點,被林思齊按住了,“出去抽。”
鼓手聳了聳眉,出門去了。鄭瀾忽然覺得屋裡悶,也跟著下樓,想透口氣。
入夜後的漁港街區比白日更熱鬧。
這裡毗鄰明大,又聚集了海量新奇古怪的小店和美食,遊客和學生都愛來逛。
港口很窄,對岸的霓虹招牌錯落有致,底下是一排店面,有精釀吧,有古著店,有海貝珍珠飾品的手工鋪子。牆上有光怪陸離的塗鴉,天臺上則有人在悠悠緩緩地彈著吉他,腥鹹的海風隨著潮水漲退,安撫著濕漉漉的夜晚。
鄭瀾一遍又一遍望著對岸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