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幼稚 她有男友的
邵昱年其實早就見過鄭瀾。這是他後來才記起的事。
那是五年前的草地音樂節,下課後他被室友強拉過來湊熱鬧。
當年的音樂節辦在湖畔,在南二教學樓到餐廳的必經之路上,邵昱年懶得駁室友的興致,沿著曲徑路過舞臺時,他掀起眼皮,略略掃了一圈。
“喲,人不多啊。”
週六午後,按說是學生最有空閑的時候,但那陣子明市承接了電影節,各路明星紛至沓來,半個明大的學生都出動去機場、酒店或會場當志願者了。
校內的草地音樂節,反而稀稀落落沒幾個人。
邵昱年和室友準備離開,這時有個樂隊登臺,主唱是個聲線慵懶的女孩子。
她一開嗓,黏稠的空氣忽然流動,自海上而來的風拂面而過,在靜止如綢的湖面吹掀開一陣陣漣漪。
不少人駐足而望。邵昱年也不例外。
那個女孩子一身藍白紮染長裙,長發間編了幾綹細順的麻花,胸前垂著層層疊疊的銀鏈。她微合著眼,沉浸在溫熱的聲浪中,投入而美好。
唱到末尾,女孩子忽然掀起睫羽,明淨清澈的眸光破開濃洇的熱意,輕柔地咬住邵昱年的思緒。
一朵早開的鳳凰花掉了下來,落在女孩子的肩頭,又夾揉進發間。
熱烈的顏色,像在大聲祝樹下人光華燦爛,前程似錦。
曲畢,志願者湊上來,對他們介紹音樂節打卡活動:在朋友圈或者校園bbs發帖,可以免費贈送一張現場拍立得。
邵昱年發了個帖,手裡捏著那張漸漸顯像的拍立得,與室友繼續往餐廳走。
室友:“剛才那樂隊唱得不錯的,裡面還有我選修課認識的朋友。沒趕上好時候,真可惜。”
邵昱年沒作聲。從餐廳出來前,他主動去刷了兩杯西瓜汁,一杯遞給了室友。
邵昱年晃了下手中的拍立得,失焦的背景裡有一道清嫵的側影。
他措辭很委婉:“剛剛主唱的女孩子,你朋友肯定也認識吧?”
室友愣了幾秒,直到邵昱年已經又走出一段路了,才爆發出一聲:“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寢室一共四人,一個剛進大學就談上甜甜的戀愛,一個安心做女神舔狗,一個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搞曖昧。
只有邵昱年,表面對誰都溫和客氣,但私底下就沒聽他對提過任何女生半個字,連句禮貌的品評都從未有過。
他長得好看,性格也好,同專業女生有不少明裡暗裡示好的,換旁人未必能處理得當。但落到邵昱年身上,這些秋波盡數被不著痕跡地化解,幾句話的功夫,不尷尬,過後還能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這是他頭一回託人打聽女孩子。
只可惜出師未捷,室友剛對人家提了個名字,那邊就快人快語地回了話:
“你說鄭瀾啊?她有男友的,人很優秀,在國外念書呢。兩人是高中同學,感情好得很,經常隔著時差打影片。”
室友不無遺憾地將訊息轉述給邵昱年,卻見他沒什麼波瀾,清清淡淡地回了聲“嗯”,後面再也沒提過。
室友聳了聳肩,覺得可惜。
換作別人,他或許會大喇喇地勸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或者腹黑慫恿“有男友怎麼了難道有守門員就不進球了啊”。
但對邵昱年,不行。
邵昱年是個極不容易動心的人。
也是個道德修養水平極高的人。
只要人姑娘好端端談著戀愛,哪怕是隔著半個地球一年見不了幾面的柏拉圖戀愛,邵昱年也不會染指半分。
可是。
但凡那姑娘恢複單身了,哪怕是上一秒剛分手,下一秒他就能往前一步,抽出原木漿紙巾遞上去,撫慰人心地做特調飲品,一點點越靠越近。
室友本科畢業就離開明大了。只知當初,不知如今。
如今,邵昱年在臺下操弄著鼓風機,將幹花瓣準備就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站在舞臺中央救場的女孩子。
樂隊沒有換key,她的音色亦比當初沉了許多,間或也跟著小軍鼓噠噠的節奏搖擺著身軀。好在選的幾首歌都耳熟能詳,鄭瀾還算流暢地唱完,來到最後一曲。
《鳳凰花開的路口》,明大無人不會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