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見到這個外孫女,已經是兩年後。
她長大了很多,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看起來已經初具淑女的雛形。
除了那雙狐貍眼。
一雙過於深邃且隱隱藏著憂鬱的眼睛,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孩子的臉上,尤其是那個孩子還總喜歡注視著你。
方儷覺得很惡心,甚至到了生理性反胃的地步。
倪霏像以前一樣帶丈夫和祝希來看她,夫妻兩人平靜的反應,和祝希乖巧的一聲“外婆”,讓方儷明白,倪霏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得很好。
無論是女婿對她的怨恨,還是祝希對她的輕蔑,甚至乎是倪霏自己的掙紮,她都處理妥當了。
不僅將大家的生活都拉回正軌,還維持住了方儷作為長輩的地位。
這件事情甚至連倪雯和倪震都不知道。
她這個長女永遠都是這樣令人滿意,挑不出錯處。
可也是因為這樣,方儷才更加不滿意祝希的存在。
她說服自己,既然如此討厭,就不需要再上心了。
而究竟是真的這樣想,還是出於逃避,害怕自己再步步緊逼就會打破女兒好不容易挽救的局面,方儷沒有為難自己去深究。
在外人眼裡,這段過往簡述起來就是,頑皮的外孫女傷害了外婆的淳淳教誨之心,讓一向疼愛小輩、對他人寄予厚望的方儷心灰意冷,從此不再插手祝希的管教。
這樣的版本雖然讓別人認為從未失手的方儷有朝一日也會遇到無法馴服的孩子,但是不會洩露她對祝希所做的一切。
方儷預設了。
這麼多年以來,她都始終沉浸在自己的劇本裡,出演著問心無愧的人設。
而每一次見到祝希,她都控制不住地想看她眼睛,像明知道前方是斷崖卻忍不住狂奔一般,追求墜落。
卻又在即將失足之際,將視線遊戈至她的右耳。
倪霏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祝希的耳朵怎麼樣了。
方儷也從來不問。
她害怕自己握住的救命稻草其實是她的幻想。
“外婆。”
柔和的女聲像一道指令落在她的手臂上,方儷感覺到自己的手腕突然卸了力氣,那原本從祝希手中接過的勺子,就這樣從手心掉落。
她聽見祝希有些可惜的聲音。
“只有兩個勺子,你弄掉了兩次,該怎麼辦呢?”
那雙方儷一直厭惡的眼睛,正沉靜地凝視著她。
可這次,裡面盛著的不再是求饒了。
護工和祝希一起從樓上下來,見狀,倪霏皺了皺眉。
“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萬一外婆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護工一言不發地拿著勺子鑽進廚房裡,快速洗淨了以後又從消毒櫃裡拿了一個新的,她路過餐桌的時候聽見祝希在幫她說話:“只是下來拿個餐具而已,用不了多長時間。”
倪霏看著護工噔噔噔地跑上樓,這才鬆口,問:“餐具怎麼了?”
“外婆弄掉了。”
“有人喂外婆吃飯,她怎麼會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