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金饌玉
朱雀橋殘垣下的積雪未消，沈清歡的銅勺敲響半截斷梁，驚得灰雀撲稜稜掠過焦黑的樑柱。二十口鐵鍋支在瓦礫堆上，沸騰的羊骨湯混著茱萸辛香，將工部新貼的封條燻得捲了邊。
”豆腐雕的城門樓子要擺在正中。”林婉兒撥弄著斷弦丈量席面，琴音在空酒壇間蕩出潼關九閘的佈局，”西街送來的凍魚剖開填糯米，魚腹裡塞的赤箭麥粉遇熱顯字。”
瘸腿老趙拖著半扇燻火腿蹣跚而來，殘缺的右手在火腿皮上刻出運河走勢：”東郊屠戶說，這豬喂的是軍械司後山的毒蕈——”刀刃挑開的火腿紋路間，暗紅的黴斑正拼出三皇子府邸的輪廓。
午時三刻，第一道炊煙直沖雲霄。沈清歡掀開蒸籠，雕成玉璽狀的千層糕遇蒸汽舒展，糕體夾層的赤豆沙滲出”苛政當廢”的字樣。鐵匠李叔掄錘砸碎冰封的運河模型，冰碴裹著赤鐵礦砂在席面鋪開，遇醋即蝕出私鹽運輸圖。
”官爺嘗嘗這翡翠白玉湯？”沈清歡將湯碗推向工部差役，碗底暗刻的蓮花紋正對日頭。湯中浮沉的野菜忽然變色，赤箭麥殘留遇光泛出靛藍——正是軍械司特製的毒劑標記。
差役的佩刀剛出鞘半寸，賣花婆子的茱萸粉已揚上刀刃。鐵器遇辛爆出火星，點燃埋在地磚下的沼氣管道。藍火順著鹽粒鋪就的導引線竄向席尾，將整桌”佳餚”化作燃燒的證物。
”看這烤全羊！”人群忽然騷動。焦香的羊皮下露出鑄鐵的軍械模型，肋排間卡著未化的官銀錠。瘸腿老趙用炭條在羊皮上勾畫，潼關駐軍換防的日期與流水席座次嚴絲合縫。
五更梆子驚破殘夜時，最後一道”金玉滿堂”掀開帷幕。凍豆腐雕的宮闕在燭火中融化，露出藏在冰芯的萬民書。沈清歡蘸著羊血在斷壁上書寫，赤箭麥粉遇鐵鏽凝成八個血字——”商通天下，法度歸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