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援軍
汴河冰面裂開第一道細紋時,沈清歡的餛飩攤前已排起蜿蜒長隊。瘸腿老趙用豁口鐵勺攪動湯鍋,浮沫裡混著的茱萸籽隨漩渦聚成北鬥狀,驚得排隊的老乞丐連退三步:”這湯紋走勢,像極了潼關軍糧道......”
”三碗餛飩多加胡椒。”鐵匠李叔的嗓門震落簷角冰稜,掌心的銅錢在案板上滾出潼關駐軍換防的時辰,”昨兒在碼頭卸貨,看見三艘官船吃水異常,船幫上粘著赤鐵礦渣。”
沈清歡的竹勺突然頓住。她瞥見李叔皮圍裙下露出的半截腰牌,鎏金雲紋正是工部匠人的標記。湯勺舀起的蝦皮裡混著片暗紅碎屑,遇熱即騰起熟悉的赤箭麥苦氣——與三日前貨郎帶來的黴米如出一轍。
未時三刻,碼頭方向突然騰起黑煙。林婉兒扯斷琵琶弦纏住餛飩攤的旗杆,餘音驚飛覓食的麻雀。二十個戴鬥笠的腳夫抬著浸油的麻包逼近,領頭那人脖頸處的蓮花刺青在寒風中若隱若現。
”要二十碗羊肉湯。”刺青漢子將銅錢摞成塔狀,”澆雙份茱萸油。”
沈清歡的銀簪挑開麻包縫線,赤鐵礦砂混著硫磺粉簌簌而落。她突然掀翻湯鍋,滾燙的羊骨湯潑向麻包,爆燃的藍火中浮出潼關軍械庫的輪廓。瘸腿老趙掄起燒火棍砸向水缸,冰水漫過燃燒的麻包,騰起的毒霧裡顯出一串船工名姓。
”護住沈掌櫃!”
鐵匠李叔的鐵鉗夾住劈來的砍刀,火星濺在皮圍裙上燒出北鬥七星。賣花婆子將竹籃裡的茱萸粉撒向刺客,嗆人的辛氣裡混著鹽粒爆裂的脆響。瘸腿老趙突然扯開破棉襖,露出腰間二十年前的漕幫令牌,殘缺的”柒”字烙痕正對刺客心口。
五更梆子敲響時,餛飩攤前已橫七豎八倒著十幾個麻袋。林婉兒用斷弦丈量刺客手腕的刺青間距,絃音在空酒甕間蕩出熟悉的共鳴:”是軍械司的暗樁,每人左耳後都有赤箭麥灼痕。”
沈清歡蹲身蘸取地上血漬,在凍土上勾畫潼關地形圖。賣花婆子突然扯斷銀鐲,鐲心暗格掉出半枚虎符:”老身在軍械庫洗了二十年衣裳,這物件該物歸原主了。”
晨霧中,碼頭傳來貨船啟航的號子。鐵匠李叔將熔化的銅錢澆入陶模,鑄成七枚帶北鬥紋的腰牌:”往後每日辰時,咱們輪流當值。”瘸腿老趙用炭條在窩棚牆面添了新標記,潼關地圖上的紅線已蔓延至運河九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