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沉銀
寅時的汴河泛著鐵鏽色的霧氣,沈清歡的指尖撫過漕船舷窗的裂痕,青苔混著硝石粉的觸感讓她眉心一跳。謝雲舟半跪在艙底,斷劍撬開浸水的樟木箱,二十年前的賬冊在桐油紙包裹下泛著詭異的靛青色——這是用赤箭麥漿混著五倍子特製的防腐層,遇水即顯字跡。
”第三艘貨船開始下沉!”船工嘶吼著撞響銅鑼,驚飛了桅杆上的夜梟。沈清歡將賬冊按進鹽堆,鹽粒與靛青塗層反應騰起紫煙,黴變的紙頁上逐漸浮出潼關軍糧案的漕運路線。
林婉兒的琵琶弦掃過傾斜的甲板,絃音在空蕩的貨艙蕩出回響:”底艙有暗格!”她染著蔻丹的指甲刮開艙板苔蘚,露出工部特製的蓮花紋鉚釘——與金殿機關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謝雲舟的玉珏突然發燙,裂痕處的血痂正在融化。他扯開暗格擋板,整箱鎏金銀錠傾瀉而出,每枚銀角都刻著”景明四年賑災”的銘文。沈清歡的銀簪刺入銀錠邊緣,刮下的碎屑遇鹽即燃,騰起的青煙在空中凝成三皇子府邸的輪廓。
”小心!”
弩箭破空的銳響穿透船板,沈清歡拽著謝雲舟滾入鹽堆。箭簇釘入的銀錠突然爆開,赤鐵礦砂混著硫磺粉末灑滿船艙。林婉兒劈手奪過船工的銅盆扣在火藥堆上,斷弦纏住弩箭尾羽反擲回去,暗處傳來落水的悶響。
五更梆子敲響時,最後一艘漕船已半沉入河。沈清歡浸泡在刺骨的河水中,懷中賬冊的桐油紙正緩緩剝落。謝雲舟的斷劍卡在船板裂縫間,鮮血順著劍柄滲入河水,驚散了聚食的魚群。
”接住!”林婉兒從傾覆的貨箱中丟擲纜繩,繩結處纏著半塊玉佩——正是蘇景明常年佩戴的私印。
沈清歡在浮沉間展開賬冊末頁,鹽漬在”潼關守將陳炳忠”的名字上凝成血痂。她忽然想起那日糧草官熔毀的金絲軟甲,甲縫裡同樣嵌著陳年鹽粒。汴河對岸突然亮起火把,蘇景明的黑犀皮靴踏過滿地銀錠,殘缺的小指正勾著引火弩的機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