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珠染血
汴河支流的蘆葦蕩裡泛著濃重的血腥氣，沈清歡攥著浸透的賬冊，看蘇景明的血珠順著鐵算盤珠滾落。那些染血的銅錢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靛光——每枚錢孔都嵌著赤鐵礦砂，正是三皇子私鑄銀錠的標記。
”往北走......”蘇景明殘缺的小指勾住她裙角，黑犀皮手套已被血浸得發軟，”老茶鋪地窖......有密道......”
弩箭破空的銳響驚起夜梟。沈清歡反手將算盤擋在身前，箭簇釘入檀木框的剎那，二十枚算珠應聲炸開，赤鐵礦砂混著硫磺粉簌簌而落。林婉兒扯斷琵琶弦纏住偷襲者的腳踝，染血的琴軫在泥地上劃出潼關密道圖。
”你早知......漕船要沉......”沈清歡撕開衣擺包紮蘇景明肋間刀傷，血水滲入布料上的五倍子染紋，凝成歪斜的”柒”字。
蘇景明的喉頭滾動如漏壺殘沙，斷劍挑起半塊玉佩：”景明四年......陳炳忠給的買命錢......”玉佩裂痕間露出薄如蟬翼的桑皮紙，鹽漬在月光下顯出一串船工名冊——正是二十年前黴米案的運糧船伕。
五更梆子混著犬吠傳來。三人蜷縮在廢棄的鹽倉裡，蘇景明的血在夯土地面彙成細流，遇鹽結晶成赤色蓮紋。沈清歡突然掰開他緊攥的左手，掌心裡半枚蠟丸遇體溫融化，露出軍械司特製的火漆印。
”三皇子......要燒糧倉......”蘇景明的瞳孔開始渙散，殘缺的小指蘸血在鹽堆上勾畫，”西郊......臘月二十三......”
林婉兒的琵琶弦突然繃斷。追兵的火把光穿透牆縫，映得滿倉鹽晶如星子閃爍。沈清歡將染血的算珠塞入蘇景明懷中，銅錢相撞的脆響裡，忽然想起他當年在商會上拔得頭籌時，那把算盤珠也是這般清脆。
”走！”蘇景明用最後氣力撞翻鹽垛，陳年黴米的氣味混著赤箭麥粉騰起毒霧。追兵的慘叫中，沈清歡看見他唇角浮起熟悉的笑紋——像極了初遇時那個在算盤上刻蓮花的陰鷙商人。
晨霧漫過貧民窟的茅草簷時，沈清歡在餛飩攤底摸到塊松動的青磚。磚縫裡的油紙包裹著半幅汴京堪輿圖，黴斑拼出的路線正通向老茶鋪方向。林婉兒撥弄著僅剩的琴絃，斷音驚落了簷角冰淩——那形狀恰似蘇景明算盤上最後一枚染血珠。
